[蒙元]风刀割面_作者:璨钰(295)

2019-05-10 璨钰

  ……

  捏古速儿的军队劫掠了大量辎重,赶着牛马,却走得极快,他带着我在前,先行上路;押解战利品的军队则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没有了畏兀儿地的向导,我对这里极不熟悉,但根据地形气候判断,我们应该是往北走。不出几日,就进了崎岖的山区。穿越了重重山岭,通过山口,进入谷地。峡谷深峻,常常难见日光,我辨不出方向,只有夜里看看星星,又常常被高山遮住视线。待出了这片山谷,我才得知,自己穿过的是天山山脉,想到可能与别失八里擦身而过,我急得五内欲焚:那木罕究竟在哪里?我到底要去哪里?捏古速儿怎有胆子,敢走险路?

  跟着捏古速儿行了一个多月,穿过了山谷,然而气温仍低,高山雪水没有融化,河道是枯的,用水奇缺,一路上条件更是艰苦。可我仍幻想着有一天那木罕能突然出现,救我回去。

  我的幻想终于落空。

  四月初的一天,捏古速儿终于告诉我,我们已出了亦列河谷(2)。可没过几日,他突然又率军加速急进,在四月中旬渡过额敏河,在阿拉湖畔草原上驻扎下来。

  完全陌生的环境,又没有地图,我不知自己置身何处,也不清楚是否在察合台境内。捏古速儿不再跟我透露消息,也停止前进,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我也心急如焚,已经快两个月了:那木罕还没得到消息?还是追错了方向?还是……中了埋伏,一败涂地?我突然不敢想下去。

  直到一个早晨,阿拉湖畔的草原上突然多出了数十顶帐子,我才知道捏古速儿等的人终于来了。

  八剌。

  我念着这个名字,嘴唇几乎咬出了血。

  捏古速儿命阿兰服侍我梳洗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带我去见他的主人。

  五月初的阿拉湖畔,天气仍冷,这里是遥远的中亚,气候干燥,极不舒适。地上青草刚刚冒尖,一切似乎还未从寒冬中苏醒过来。

  草原正中的大帐极为显耀,包金铜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古勒图尔格花型大毡披挂在外,高贵又威严。这是黄金家族固有的标志。

  想到里面的人,我不由攥紧了拳。

  然而八剌并不在帐内。

  捏古速儿让我在里面等候,他在外面静静等着主人到来。我看着帐内空荡荡的虎皮宝座,一时焦躁得坐立不安。

  想好的控诉已在路上酝酿了百遍,我心里默默念着,字字泣血。

  过了半晌,外面突然响起了喧哗声,我浑身一紧,血液几乎燃烧起来,根本控制不住情绪,骤然起身,几步奔出了帐子。

  阳光下,一个身影骑着白马疾驰而来,身后有十余个伴当相随,马背上挂着沉甸甸的猎物,看样是清晨打猎而归。

  还真是好兴致!我盯住为首的那匹马,几乎要把牙咬碎。

  为首那人越来越近,面目越发清晰,我看着那人的脸,骤然睁大了眼睛,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捏古速儿殷勤地迎了上去。

  那人直身坐在马上,带着轻轻松松地笑意,热情地问候:“姑姑,多年不见,一路可还疲惫,身体安好吗?”

  我望着那人的脸,身体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酝酿好的说辞都被抹去,喉咙里发不出一个字。

  捏古速儿单膝跪地,去吻那人的马镫,而后起身,将双手举过头顶,虔诚道:“忽秃伦殿下,我光芒耀眼的明月,长生天保佑你平安归来!”

  忽秃伦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得意地扬起嘴角,嚣张的神色更衬出她咄咄逼人的美丽:“捏古速儿,你做得很好。这回察八儿再不会瞧不起我是个女人,你回去跟我阿爸邀功罢!”

  “奴婢岂敢?为海都汗和公主效力,是奴婢的荣光。大王子也会为公主的胆魄而骄傲!”捏古速儿不失时机地赞美了一句。

  忽秃伦不以为然地笑笑,不屑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察八儿那个懦夫,心胸狭窄得很!”

  “……”

  “……”

  我麻木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失神良久。半晌,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应该想到。”

  两个月以来的一幕幕画面,骤然在脑海中回放,刻意的高调,奇怪的路线,与八剌的情况并不吻合。我急怒悲伤,竟未及深思,原来这竟是忽秃伦的手笔!也难怪那木罕追不上来。

  那木罕。我长叹一声,心里几乎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