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公主可不至于两手空空!若是用上莫日根,一次能猎到四五只野兔呢!”
身后有清脆的笑音隐隐传来,我揽住缰绳,驻马回望,却是脱脱真因和别速真一并骑驰过来。
生儿育女后,女伴们身形日渐丰满,却无碍于马上的敏捷。脱脱真因一手按住马头,一手提着犹自挣扎的小狐狸向我炫耀,笑得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公主先前旧疾复发,将养了几个月才见好转,身体亏空得厉害。脱脱真因,你何苦打趣公主?”别速真嗔怪地瞪了身旁女伴一眼。
我却不以为意,摇头笑了笑,低眸看看臂上的青格勒。小鹰的眼睛尤为犀利,似能摄人心魂。想到莫日根当年没有受伤的时候,也是这般劲锐。我一时怔忪,惘惘道:“是啊,青格勒毕竟不是莫日根。当年每次向安童借用莫日根,射猎都能得手呢!”
望着渺远无边的地平线,往事已漫漶如烟,心绪亦不知飘到何方,我任凭清风吹乱鬓发,一时沉默无言。
别速真心有所感,同样神情黯然。脱脱真因自悔失言,低头沉默了片刻,才驱马上前,凑到我身边,笑道:“咱们别干呆着啦,一会儿小兔子小狐狸可就越跑越远喽!若是一无所获,岂不让人笑话?”
我嗤笑一声,也不答言,扬手放飞了青格勒,纵马驰入了深深的草原。
乱花迷眼,草没马蹄。我一路驰过,穷追不舍,前方的野兔也似跑得脱力,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瞄准好时机,搭箭一放,草丛里窸窣了一阵儿便没了声息。我放出青格勒去寻猎物,小鹰刚从草地上捞起兔子,不料一只凶猛的同类从天而降,咄咄逼人地冲撞过来。
青格勒性情暴躁,平白地被挑衅,登时火起,扔下掌中猎物,回身同敌人搏斗起来。那海青鹰身形比它大上半头,到底老辣,叼住青格勒的脖颈,便同它撕扯起来。青格勒虽然迅猛,毕竟稚嫩,渐渐不敌,翅膀也没了气力,却仍不服气,负隅顽抗。我有些担忧,打起响哨唤它回来,它也不理。对手的攻势却越发凶悍起来。
这只海青不明来历,我也恼恨不已,想用箭将它逼退,又怕误伤青格勒,只得虚晃了两箭以示威慑。那鹰闻声一惊,爪上力道一卸,青格勒得以喘息,仓惶而逃。那鹰还欲追击,忽而有陌生的哨响传来,它身形骤然一滞,青格勒趁势疾飞一阵儿,终于摆脱了敌人,慌乱地扑回我怀里。
小鹰惊魂甫定,蜷在我臂弯里,蔫巴巴地委顿下来。我见状一慌,忙忙查看它身体,果然腹部被扯出了伤口,血液已染湿了鹰羽。我又恨又恼,顾不得追究寻衅滋事的那只海青,急急掏出怀中绢帕,为它草草裹了伤口,便去寻昔宝赤。
身后蓦地响起马蹄声,似有人遥遥唤我,声音并不熟悉。我心下疑惑,因忧心青格勒,并不理会,只是扬鞭加快了速度。
那人不多时便疾追上来,反超过我,迫使我停驻下来。我不耐地抬眼,还未看清面前之人,便认出那只袭伤青格勒的鹰隼。
“臣一时疏忽,误伤了公主的海青鹰,还望公主恕罪,臣愿听凭公主责罚。”
那人言语谦谨,说话间已下了马,单膝跪地请罪。我不作声,只是着眼打量他,他的头深深埋下,只能看见侧脸,可这侧脸我也毫不熟悉。
“既是无心误伤,我又怎好怪罪?那颜请起罢。”我虽心头不快,仍忍下了,挥挥手让他起来。他又连声赔罪,方才起身。我掣紧缰绳调转马头,不经意间瞥见他的面容。那棱角鲜明的轮廓蓦地闯入眼帘,幽深的眼睛饱含歉意,使硬朗的脸庞更多了几分温柔的味道。
这张脸又是陌生又是熟悉,像极了某人,一时又想不出名字。我心下疑虑,凝神打量半晌,也无分毫头绪。怀中青格勒似是伤痛难忍,扭了扭身体便哀哀呼唤起来。
“那颜.射猎若尽了兴,便快回罢,大宴也要开始了!”我匆匆提醒了一句,催马便走。
“臣……”他的话还未及说完,便被我甩在了风里。
……
我寻到昔宝赤为青格勒裹了伤,便回到棕殿处,此时宗王那颜多已入席。待寻到别速真挨着她坐下,一旁的脱脱真因已等我多时,眼巴巴地望着我,目光似在猜度。我无视她的小心思,无奈地摊摊手,自哂一笑:“青格勒受伤了,我果然是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