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来丧气话!”我急得欲落泪,“虽说皇命难违,可若等真金……”
他脸色一白,立时捂住我的嘴。我也自觉此言过甚,却仍是不甘:真金这个太子,做得太久,何时能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这不是灰心。但凡在位一日,我便尽责一日,做所能做之事。可是若有放归的机会,”他顿了顿,灰暗的眸子忽然溢出光芒,“也自有逍遥快事。办书画雅集,与人共论今古;泛舟游四海,尽赏异国之美,岂不快哉?以世界之大,余生还未必走完呢。若是有你陪伴,当真是此生幸事。”
我怔怔听着,一时出神:他为我描绘一副从未想过的图景。好男儿不在朝堂,也自有安身立命之道,也自有其价值。何止书画雅集?帝国四海无边,诸方人才济济,若是群英汇聚一堂,坐而论道,共享学理,岂非佳话?他若能有这等襟怀,便能做出这样的千古盛事。
至于泛舟四海,那将是何等快意?内亚大陆,曾留下我的足迹;海上丝绸之路,我当真没有走过呢。
我遐想许久,他低沉的声音才再度响起:“你可愿一直陪着我?”
言语多时,他先前的冷漠终于冰消雪融,对我再也提不起恨意。
“我……”我犹疑着,仍有顾虑在心:朝堂之路岂是说退能退?眼下他重新掌权,正是有所作为的时候,我不想为此节外生枝。
“还是再等等,等……”我嗫喏回道,一时想不出说辞,心虚之下,声音渐渐暗弱无闻。
“察苏,有时我还真是恨你!”
他愤愤道,耐性等待许久,终是不愿再听我推辞,倾身覆下来,如严霜一般将我笼罩在内。
他眼里寒意涌动,那气势过于慑人,我一时瑟缩,只想遁逃。可那罗网已经织好,铺天而来,并无脱身的机会。
“累?”他问,未及我开口,便已猜到说辞。我哀哀点头,看着我羞窘无奈的模样,他终于开心了,强忍住笑意,“权且忍着罢!你让我等着,我让你忍着,是不是很公平?”
这算什么?我一时气结,愤愤说不出话,内心犹自不平:爱侣之间,付出与索取,奉献与回报,发乎本心,你情我愿,哪有公平可言?更无讨价还价的道理。不过说到底,还是我欺负他多一点。他想借此扳回一局,却也在理。而他,也只能在此时欺负我。
这么想着,我才能舒坦些。嘴角逸出一笑,却被他吻回嘴里。随着他的楔入,一点点迷失,最终沉沦在情.潮里,随波逐流。
第234章 严惩
翌日晨起,我整个人仍是恍惚。安童早已不在身边,待我醒来,等候多时的婢女服侍我洗漱换衣,收拾完毕时,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没有安童,我一个人用饭,只觉孤零零的,更无胃口,勉强用了几口,便撂下碗筷,慵散问道:“丞相已经上衙了?”
管事笑着回话:“回公主,丞相还未离家。今日一早,太子便过来了……”
真金?
我心神一凝,一时想不明白:几年之前,真金便奉命听政,若有政事,两人于都堂商议即可,何必太子亲临?真金所来,是为何事呢?
我默默思量,想去一探究竟,又觉不妥,踌躇间,管事又开口:“太子吩咐,待公主用过早饭,也一同过去,”他顿了顿,见我一脸惊异,笑着解释道,“太子早晨来府,恰见公主车马在此,便顺道问了声。丞相只道公主为了躲雨暂留一夜……公主不必为此忧虑。”
管事心思细致入微,想必我二人之事,在府中上下早已不是秘密。我只觉羞赧,兀自纠结一阵儿,便不做他想,只道:“我这便过去,别让太子久等。”
正厅之内只有真金和安童两人,隔着帘子便能听见人语。我莫名地心虚,脚下踟蹰,半晌才撩帘而入。二人望见我,却表情各异。安童脸色淡淡,看不出情绪;真金神色甚是不豫,眉头紧蹙,缠着一股烦躁。待看见我,目光微凝,而后更生恼怒,火气却烧在安童身上:
“荒唐!现在什么时候?若被人纠察,你这个丞相,颜面何存?”
他突然发难,更让我迷惑不解,待寻思过来,立时脸如火烧,连脖颈处也跟着发烫:那里斑驳的吻痕赫然可见,谁不明白呢?
我低头无言,安童略觉尴尬,旋即一哂:“荒唐不荒唐的,都是臣私事。只要不误了朝事,旁人也说不得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