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只想延续这份温存,一时起了作孽的心思,在他不备的瞬间,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轻语,他浑身一颤,几乎要松动,而后冷静下来:“不行!”
“我已好多了,不妨事,将养几日便可。”我含混道,内心也是有所顾虑,但遭逢惊变,那份渴求竟变得如此强烈,超乎我的想象,也超乎我的理智和廉耻。
他只沉默着,不曾回应,我无谓一笑,在他耳侧轻咬一下,做出最后一次漫不经心的试探。他抱着我的手骤然一僵,全身都绷紧了,深深吁了口气,目光对上我的眼睛。
那眼里满是危险的味道,半是谨慎半是犹疑。我挑唇一笑,满脸无谓,示意他放心,而这无谓的姿态,便是无声的邀请。
他眸光一紧,喉结动了动,终于不再犹豫,轻轻覆下来,咬住我耳垂,喃喃道:“我会小心些……”
他不再说话,一边轻抚,一边吻过我的肌肤,想冷却我身上的灼烫。我脑中逐渐放空,只是被动回应他的索取,任由他抚慰身心,满心再无他念,刚刚的昏沉不适反倒一时无觉了。
他耐心温存了好一会儿,见我无恙,才稍稍放心,缓缓楔入,动作仍是克制。我无所依傍,只得搂住他肩膀。四目对视间,彼此的情绪一览无余。有那么一瞬,神思几乎超出身体的感知,凝为永恒;而周围的一切都飘渺失真,化作虚无。心里已分不出是喜悦还是悲伤,只有在完全交融的一刻,人生的空虚才得到填补。我不禁喟叹:蹉跎半世,我什么都没抓住,唯有他,才是真实的。
他自始至终照顾我的感受,似乎已忘记自己的欲求。而那些抚慰和亲吻,又忠实反映出他深沉的爱意。欣慰之余,我几乎要落泪,就算只此一次,也足以圆满。
他还是有所顾虑,为此虽不尽兴,仍适可而止。情潮落定,我的忧虑终被抚平,也当真累了,靠在他怀里,心无杂念地睡去。
……
小感风寒,我卧床几日,待身体好转,才想起询问真金近况,然而那个消息不啻于一声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太子病重。
顾不得多问,我立即叫人准备车马,赶往东宫。一路悬心,忧惧到了极点,却是百思不得其解:真金生病,却何至如此?体弱如我,将养几日,不也好了吗?
忽必烈下命停止钩考,果真不再追究表章一事。可是真金自那日觐见无果,回来便是一病不起。待我得知时,已然病重。
时已隆冬,虽是晴日,东宫里处处仍覆满残雪,偌大的光天殿显得空荡萧瑟,平日拜谒太子的宾客再也不见,只余少许宫人在柱廊下无声穿行。
我来至真金寝殿,只见答剌麻八剌和铁穆耳二人守在外间。长子甘麻剌去年奉命驻守漠北,至今未能赶回。余下两个弟弟,突逢惊变,茫然无措,一双双眼睛俱是红肿。
答剌麻八剌毕竟年长,见我过来,还记得寒暄。我见两人的凄清模样,心中绞痛,忍不住劝道:“太子的病总能好起来,你们何至于此?把自己熬垮了,又有何用呢?”
“姑姑说的是。”答剌麻八剌啜泣着,擦了擦面颊上的泪,转身又召唤弟弟,“铁穆耳!察苏姑姑来了!”
小皇孙却如丢了魂一般,伏在书案上一声不应,我不免担忧,走近前看他,铁穆耳这才认出我,而后嘴唇一颤,眼泪又啪嗒啪嗒地坠下来。
“你在作甚么?”我看他握着笔,手边压着书卷,一时不明所以。
铁穆耳闻声,赶紧用袖口擦干纸上的泪痕,颤声道:“我、我在抄诵莲华经。胆巴国师告诉我,只要能诚心抄录,便能为父王祈福禳灾,使他病痛自消……”
铁穆耳眼睛红肿,眼底却是乌黑,想必是熬夜抄经所致。他生性好动,不耐久坐读书,不想为了父亲,能诚心至此。我心里酸楚难言,更加担心真金身体,只是抚慰几句,而后便进了内室。
室内除了一个婢女,只有太子妃阔阔真守着真金。我悄声进来,被满室药味呛得咳嗽不止,只得退出去,待平缓下来,再度入内。
阔阔真面上尽是悲戚,仍勉强挤出笑意:“公主病愈不久,不好生养着,何必奔波至此?也多亏了公主,才能平息陛下怒火,妾还未及向公主道谢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拭泪。我闻言黯然,摆手止住她的话:“我只恨自己没能早来看顾哥哥……”待走到真金榻前,却见他正阖目而卧,应是服药睡去了。可那面容苍白羸弱,病气环绕,憔悴得如同苍老了十岁,我终是忍不住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