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白凤立刻炸毛,瞪着我说道:“你是笨蛋之王。”
“好好,我是笨蛋,二师公是傻子,凤宝天天和傻子笨蛋搅和在一起,真是太委屈了啊。”
“哼,你知道就好。”白凤穿好衣服,立马拍拍屁股走人,临走还不忘奚落颜路一番:“你的琴声不够优美,曲调一般,还要多练。”
丫的……飞走前还不忘从我手里抢去仅剩的两块糖糕,不够优美你就别来啊!颜路又不是求着你来的!死傲娇!
“二师公好。”
“子真果然是个姑娘,子房好眼光。”
“二师公过奖了。”我还想说些什么,就瞥见了站在门边的人影。
他应该已经站了很久了。
“……好久不见,张良子房。”
这个人,我认识了很多年,却也从来没有这么礼貌而生疏地打过招呼。
“阿真。”他的唇角动了动,脸上再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神采。
我挑眉道:“先生该叫我姬姑娘。”
从姬姑娘,到姬真,再到阿真,最后仍是姬姑娘。兜兜转转,八年一个圈,终于转回到了原点。
情深,缘也不浅,奈何造化作弄人。
“姬……”他只说了一个字,便默不作声了。
我看向颜路,眨了眨眼睛道:“二师公,我是来办理退学手续的。”
原本我是想委托白凤来给我办理退学手续的,凭他那傲娇炸毛的脾气,大概能替我要到不少学费,运气好还可以看到白凤和伏念叫板对骂……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一个子儿也不要了。
有钱的人大抵任性,我虽然没有钱,但是我有个有钱的师父。
“阿真,你恢复记忆了。”
“是啊,张良先生。这样的结局,皆大欢喜。”
屋内忽地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非要如此么?”
说这话的却是颜路。
他敛去了笑容,却依旧温和,只是那份温和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子真,退学的事我会向掌门师兄说明的……你和子房,好好聊聊罢。”
颜路走后,气氛愈发尴尬窘迫起来。
我和张良之间的关系,说起来千丝万缕,实际上什么也没有。我多年前从墨鸦那里学了一堆矫情的话,想在每一个日出日落的时候,说给他听,可是他从来不要听。现在或许我说了他也会听,可是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我竟连一句都想不起来。
我所能想出的一句话竟是:“坐吧,茶还没凉。”
这里是小圣贤庄,我已经不是儒家的学生,这话听起来有点反客为主。
张良点点头:“好。”
他倒是懂得给我台阶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增长还是儒家教育有方,他不再像多年前那样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们面对面地坐着,桌上有一壶茶,两个茶碗。
糖糕方才已经被我和白凤吃完了,喝茶没有点心,有点寡淡,但事实上糖糕这样的点心也并不适合清茶。就像我,也不适合张良。
“茶是好茶。”我放下茶碗,瞥见张良碗中的茶还有大半,而我碗中的茶已经见底。
我不禁哑然失笑。
我把喝茶当喝酒了,大口大口地喝完了。茶不是酒,应当小口小口地品才对。
张良也不提醒我,真是太坏了。要是别人在这里,肯定是当笑话看了。
我向来不拘泥于礼数,多年前是如此,多年后亦是如此。多年前我是恶名昭着的将军之女,他是人人敬仰的相国之子。多年后我什么也不是,只拥有姬真这个普通的名字,而他却已是名满天下的儒家三当家,张良子房。
多年前,是云泥之别。多年后,仍是云泥之别。
只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明白过。
“张良,有句话我想对你说。”
“阿真请说。”
我又倒了一碗茶,茶汤清清亮亮,清清浅浅,倒映出我自己的容貌。如今的姬真和豆蔻年华的姬真相比,确实是苍老萧条了不少。
“关于我喜欢你的那些年少时光,我因你而有的欣喜若狂,或是暗自神伤,抑或是心如刀割,存寸愁肠,都可以用一个字带过。”我歪着头看着他,笑着问道,“你说,那是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