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料到,这个女子会一步登天……
那面容格外熟悉,伽罗知道那是谁,更知道……这朝上的人,多有要宇文护死的,而这世上真正能杀他的已经不在了,便找来一个容色一般无二的。
可再像,却也不是她阿姐了。
那几日,人人都叫她“曲美人”,可夜里,那个叫宇文护的男子却只坐在那冰凉的地面之上,靠着藤椅架子,只是总看着她,唇角若有若无的夹着浅笑,那映衬在烛光下的模样却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大冢宰……”看的久了,却觉得那笑容之中苦涩至极,竟有些化不开的苍凉,“您不开心吗?”
宇文护因得这一句呆愣了许久,也不知怎的,耳边只回荡起那银铃般的笑声,好似还在耳畔边一遍一遍的响着,“阿护,你不开心吗?”
他身子颤抖的厉害,初春夜中还有几分寒冽,他死死的看着曲一阙,看着这个近在咫尺却再触摸不到的人……
他仿佛喝醉了,又仿佛……想起了过往。
她发丝如瀑,轻巧的搭在肩头,倚在床榻之上是绝美的风情,月光打在那个清冷宫殿之中,微微仰起头来,正好能够见到那窗前的男子,她黛眉微蹙,却在男子转眸的那一刻恢复如初。
他缓缓的伸出手来,正好触摸得到女子的鬓发,上头的步摇还在颤抖,映衬出那深海东珠原有的光芒,他嘴角带着笑,俯下身来,冰凉的薄唇印在女子的脸颊上头,胭脂香味正浓,甚至有时候会掩盖他身上的紫檀香。
他离她极近,近的能够嗅到她发间的清香,气息紊乱在耳边。
“般若……”世间最好听的两个字眼,自他薄唇而出。
他一直看着那位曲美人,上前两步,死死扼着她的下颌,强迫她抬头,就这样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神色突然一松……
“谁指使你来的?”他言语清冷的可怕。
菱花镜前,曲一阙端详着自己的容颜,伸手拂过自己鬓角,黛眉微染,宇文护伸手扼在她的喉间,那幽暗瞳孔中只有她一人容颜,“我不会杀你的……”他徒然松了手。
她不住的咳嗽着,只觉得面前这人可怕至极,她想不到别的,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他却看着自己的手,适才扼住咽喉的手,仿佛碰触了什么腌臜龌蹉的东西,小心翼翼抹去上头的气息,“我会让你好好活着,一直活着……”他轻笑着,仿佛在说着什么趣事。
后来有人传,那位曲美人,凭空消失在了这世间。
可又有人说,那大冢宰府里,常有她唱曲的声音。
但只有独孤伽罗知道,宇文护,依旧还是那个宇文护。
第97章 番外(三)交易
那场宫变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
坐在皇位上的,依旧是宇文觉,把握朝局的,依然是宇文护。
可入狱的,却是伽罗。
下着大雨,她身上冰凉的很,拥紧了衣衫,可发间鬓旁,已是覆了雪,她神色少了往日平静孤高,多了几分,慌乱,对,就是慌乱。
一个与独孤般若,不合时宜的词语。
“般若,你也知道,这次圣上大怒,柱国公赵贵亲自主持,我,我怎么也不可能去插手。”宇文毓的话,还回响在她耳边,“般若,你放心吧,伽罗肯定会没事吧。”
那个胆小而无能的男人,也只能安慰她了,可般若听过,天牢是什么地方,也知道赵贵是什么人,更晓得宇文觉这次绝不会轻易放过伽罗。
于是她站在这儿,站了两个时辰。
他穿着件褚色的云锦长袍,撑着一把十六骨的油纸伞,上头绘着山河丘陵,腰间环佩轻摇,伶仃作响,那玉珏是上好的材质,却可惜,边侧有些瑕疵。
般若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瞧出他脸廓消瘦了许多,纵是冬日,他也只着了件单薄衣衫,她知道,再没人可以帮她了,只除了一个宇文护。
房中燃着香,却是银骨碳香,他坐在榻几边,挑着火星,噼啪,却是烛火的声音,他站起身来,执着嵌着东珠的剪刀,将那长芯剪了大半。
屋子里头,忽然暗了许多。
他一直没有说话,般若知道,他在等着自己开口。
等着她求他。
“阿护。”她终究还是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