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皱眉,却只见她向着走去:“陛下,请随邝露来。”
他便跟着。两人越往里走去,风沙渐大,润玉便走近了几步,屏障紧紧包裹着彼此。
邝露停下时,站在一个木桩前。这便就跪下来,磕了三次头。
“爹爹同那五千神兵以魂相祭,没剩下什么。邝露便在虚谷深处立了这木桩,日日祭拜便在此处。”
她的声音仍是平淡的,悲哀伤心都快听不出来了。
可润玉仍记得,那日神兵得报此事,他坐在殿上,安静听完后,愣了一下终是叹息。嘴边的话还未说出口,殿外传来瓷器破碎之声。
邝露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煞白,犹如魔怔。
润玉皱眉,不知她何时来的,走过去唤她。
邝露被他一唤,醒了过来,下意识的捡起碎了一地的瓷器。手指划伤,流了一手的血也不知,仍是捡。
润玉拉起她,握住她双手手腕,唤她的名字。
邝露低着头,问道:“方才,邝露什么都没听见。只听见了虚谷已成死地,妖军溃不成军。邝露想,若是如此,爹爹定然能够凯旋归来……对了,陛下,若是我爹爹回来了,能不能、能不能就容他做一个闲职散仙,甚至、甚至,革了他的职也好。陛下……”
言语已经混乱,尤带着几分强忍的颤抖。
“邝露。”润玉的声音重了几分。
邝露立马闭上嘴。
润玉皱眉,声音轻了些:“虚谷一役,妖军溃败……可是,他们祭出上古魔种。”
他看着她受伤的手缓缓的颤抖起来,顿了顿,可他仍然继续说道:“五千神兵为镇压魔种,以自身神魂为封印——出征将卒,无一人苟活。”
出征将卒,无一人苟活……
这自然,也包括领军的太巳仙人。
一直低着头的邝露抬眸,泪水模糊了她的眼,悲伤来的冲冲,如猛浪拍碎了她眼中历来的淡然。
因这悲伤,她一把甩开他的手。
润玉就这么看着她。
她似乎惊慌失措,声音带着哭腔,直叫人听得难受,可说出口,却仍是强压的颤抖——“陛下恕罪,邝露失礼了…邝露、邝露不明白…邝、我先告退”。
说完,她捂住脸冲出殿外。
润玉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云雾之中,低下头看着染上指尖的鲜血,深深叹息,只吩咐旁人仔细跟着上元仙子,莫要让她做了傻事。
那时的他,真以为她会做傻事。可哪知,将自己关在璇玑宫三日后的邝露,穿上一身丧服,面色苍白的告诉自己,要去虚谷守孝。
“多久?”润玉看着奏折,淡声问道,指尖却握紧了笔,用力的连青筋都暴起。
“邝露不知。”跪在殿下的她也就这么回道。
良久,润玉放下笔,终是答了一个字:“好。”
这一走,便是百年……
“陛下?陛下?”
袖子被扯了扯,润玉这才回神,看向跪在地上的她:“怎么?”
“红曲甘露。”邝露提醒道。
润玉这才拿出袖中隐着的四瓶红曲甘露,递给她。
邝露接过,刚拆开封盖,又看向他,说道:“陛下,可否容邝露与爹爹说几句话?”
润玉想了想,点头。念诀将屏障一分为二,自己领着另一半走远了些。
邝露看着他背对的背影,这才转头,对着这木桩,笑出来:“爹爹,昨夜殿下问我,可否愿意做他的天妃——还问了我两次呢。”
殿下,她私下一人时仍旧这么唤他。
“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无人回答,只有风沙拍在屏障上的沙沙之声。
邝露却仍旧笑着:“想来女儿不说,你也肯定能猜的到的。”
“女儿自然是愿意的。”
“哎呀,我知道,你又要说我犯傻了。”
“呵,其实,我怎么会不懂。天帝至今未有立妃,甚至天后也未想过。众位神仙都在明里暗里的催着殿下,可殿下的心……”
“天妃之位,我是最适合的人。殿下也是这么说的,他需要一个天妃,唯我最为合适。想想啊,其实我也是欢喜的,即使只是作为一颗合适的棋子,我仍旧是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