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知道自己不应该多说什么,她们没有深厚的友谊,仅仅同为世俗樊笼中的鸟儿,但她还是说了这一番不知是对德包尔小姐还是自己说的话:“德包尔小姐,我是一个没有美貌也没有财富的女人,身有残疾,性情上也不可爱。但因为如此我便是一无是处的么?我就应该被人嘲笑鄙视么?不管别人怎么想,可我知道我自己,我保有高尚的品德,纯洁的灵魂,我尽力做好我认为对的事情,别人的否定和嘲笑不会让我做的事情失去意义,也不可能让我永远消沉。”玛丽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泪已经悄悄流出,那被抑制的情爱和苦痛,那被误解和憎恨的委屈都爆发了,她知道自己应该保持冷静,也不能向一个陌生人诉苦,但不管是谁,是毫不熟悉的陌生人也好,是教堂的牧师也罢,或者是眼前即将投入死神怀抱的德包尔小姐,她只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你问我是否喜欢杨先生,我希望是否定的,但我不能说慌,是的,我喜欢他,幻想过未来的幸福,然而这一切都是我的妄念,之前我还亲手毁掉了一段友谊,因为它并不如我想象的高尚,我一度忧郁的难以自拔,现在也是,觉得即便马上死去也没什么可惜,不过我有很多事情都难以放下,与其痛苦于失去,我只是寄希望于未来的得到,才有活下去的勇气,这是我责任,必须承担的责任,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德包尔小姐听了玛丽的话后久久不语,她从扶手椅里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她叹了口气说:“可我能怎么办呢想到未来会和一个我不爱的人结婚,我就快乐不起来。”德包尔小姐爱达西,她自认为她的爱不会比伊丽莎白更少,可是有些人就注定要失去爱情,上帝总是这么不公平,她已经很久没有对人说过心事,哪怕是整日与她在一处的夏洛蒂,有些人就是交浅言深,彼此倾诉苦恼然后分道扬镳不会干扰到彼此的生活。
这个问题玛丽也无法回答她,更没资格回答,她只能回避,没有人可以在自己无法释怀的时候给别任答案。“我很想劝您走出悲伤,但我自己也无法痊愈,我想时间会使我平复,但创伤不会修复,我回不得从前,也不能追求自己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或许我会找到新的目标,不管是什么,能支持我继续走下去的目标。”
德包尔小姐长叹一声,她的整个人生都像是丝绒盒子里的洋娃娃,过于软弱的性格和长期生活在德包尔夫人身边的压抑都使她失了本性。“也许我是该离开了。在这里我总是不想动弹也懒得游戏,生活早已成了度日如年。”她的目光与玛丽接触,她在那个其貌不扬的女孩眼中看见了刻骨的伤痛,但这伤痛之外又有一种倔强,这是她和玛丽最大的不同,即便同样悲伤难过,她想的是早早离开这让她痛苦的世界,而玛丽,她却顽固倔强,更有一种狼性,孤独又不肯屈服。
“也许吧,德包尔小姐,我曾经离开家去外面生活,我无暇回忆悲痛,整天都很充实,我得学会独立的生存,与这个令人讨厌的世界做斗争。我的那些矫情回想起来还真是可笑呢,还不如想每天吃什么来的有意义。”玛丽说完之后擦干了眼泪,这些天的委屈和痛苦也烟消云散了,她发现只要说出来,那么痛苦就会消失一大半,失恋也没有她想象的痛苦,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种被整个世界所抛弃的绝望尽数也显得有点可笑了。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她的小情小爱是那么无关痛痒,她的友谊破裂也没有那么可怜可悲。
德包尔小姐转过身,她惨白的面庞露出一点淡淡的微笑,她似乎也开朗了一些,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去疗养,脱离德包尔夫人日以继夜对伊丽莎白的诅咒和讥讽,不再听仆人议论纷纷。
“我很喜欢您给读书,真希望您能多留一段时间,这样我就会感觉好受的多了。”德包尔小姐的话就是在告诉玛丽,她们之间什么都没说,只不过是读了一段书罢了,也请她放心。
玛丽则说到:“我也很希望留下来陪伴您,您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不过我已经答应了另一位夫人的邀请,不日即将启程。”
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玛丽向德包尔小姐告辞,班纳特夫人的病痊愈后,她们就正式离开了罗新斯庄园,临别前玛丽衷心希望德包尔小姐能够振作。人是一种如此的奇怪的生物,假如一个人自哀自怨那么就会越来越消沉,假如与人分享痛苦,又会释怀,若有人说我需要你,那么即便是痛苦的马上想去死,也会从新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