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有人知道这个姑娘的想法,那他们一定会认为她已经疯了,如果这是一个男人,那么他们大概会认为这是一名离群索居的高尚修士,若‘他’洁身自好又在研究经典上有所建树,那么也许入主罗马可未可知,但玛丽是个女人,而宗教虽宣扬男女平等,但基督又说是夏娃引诱亚当吃了罪恶的苹果,因此女人是罪的源头,从根源上便是邪恶的。她们不具天生向上的情操,而是需要鞭挞、惩罚、引导或者训斥才能获得此等高尚的情操,因此她们不能也绝不可能进入教廷获得荣誉,从古至从没有,以后的千百年也不会有,因此宗教的大门永远对女人关闭,她们不可能成为教皇,连获得一个资格都没有。
玛丽的脑海中的幻想如此的天真,她还不知道真实的修道院远没有她想象的自由。在她多天如此的表现后,班纳特先生终于架不住太太的要求,将玛丽叫到了书房中,这是一个极具意义的行为,班纳特先生通常将自己的书房视为圣地,旁人进入就是对他的冒犯,非常十分严肃的大事否则他不会宣召女儿们进书房谈谈。
班纳特先生坐在椅子后面表情严肃,他开口道:“玛丽,你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过吗?”平时他几乎很是关注这个女儿,他只希望她不要辱没了班纳特家的名誉,为自己几个出嫁的女儿带来麻烦,使她们成为笑柄。
玛丽战战兢兢的站在班纳特先生面前,她似乎在班纳特先生面前就秉承着一直以来的胆小和懦弱,这是多年习惯使然。她犹豫了一番说到:“父亲,我并没有打算结婚。假如您是指这个的话。”她从不像伊丽莎白一样亲昵的称呼班纳特先生为爸爸,她这种拘谨不讨人喜欢,这恰恰是因为玛丽小心翼翼不想使人反感所致,她渴望得到父亲的关注可是却觉得叫爸爸这样的亲昵称呼会使双方都不自在,她确切的知道她和伊丽莎白是不同的,亲生子女间这种亲厚和疏远是存在的,而孩子们虽然不会刻意去排挤玛丽,但在中间得不到父母关爱的玛丽已经感受到了这种差距,并在成长后延续这种距离,免得得不到回应更添痛苦。
班纳特先生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的手指轻轻搁在桌面上敲了几下,仿佛在斟酌用词,然后开口说:“你的母亲劝我不要放弃任何一个可能,但我想任何一个超越阶级的婚姻都无法被接受,除非是女方向上。然而你的状况我们都很清楚,在同阶层寻找几乎没有合适的对象。”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察觉到玛丽紧咬的嘴唇和强忍泪水的眼眸,他完全不清楚这个女儿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用词是否刺到她。只能调整词汇说:“所以,我会为你尽最大的可能,但你应该很清楚,一桩体面的婚事会使我们都感到愉快。但如果没有,在我活着的时候当然可以供你衣食无忧,但你知道我已经老了,我不希望这一天到来时你们流落街头。当然,我相信你的姐妹必不会吝啬的,但旁人会否接纳一个未婚的女性住在姐夫家中就很难说了,哪怕住在外面接受他们的资助都会惹人非议,流言蜚语足以致命。”
“父亲,我可以独立,我可以出去工作……”玛丽犹豫万分的说出这句,但她马上就后悔了,当今社会独身女性十分危险,哪怕与老母同住也是要受到嗤笑,何况父亲能留给她的实在有限,而接受姐夫们的资助就在所难免,日久天长姐妹们不在意旁人难道会不在意吗?而出去工作成为工人,降低自己的社会地位,这是班纳特家绝不能接受的。
“这种不切实际的话就不要在说下去了。”班纳特先生认为自己真是高估了自己的女儿,她读了许多书还是天真可笑。“玛丽,尽管作为父亲我并不尽善尽美,未能给你留下丰厚财富,但我想我会为你找到最好的修道院,当然,这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还是希望你能做些改变,不使自己落到如此窘境。”
父女俩的对话几乎可以说是令人难堪的,班纳特先生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个女儿表达关爱,只能用这种近乎威胁的话语劝诫玛丽,让她考虑一下将来。而玛丽从头到尾都是十分失望的,她虽然已经做好了去修道院的准备,但从父亲口中听到这种打算时却如遭雷击,她感觉自己痛苦无比,比那些陌生人的嘲笑更加可怕。这种屈辱是旁人无法理解的,沉淀多年无法得到的关爱的痛苦萦绕着她,她在内心劝慰自己太过敏感,这不过是谈论未来的对话,没有什么,可是内心却不可抑制的感到愤怒与委屈,难道没有美貌就要受到如此羞辱,连亲人都对自己不抱希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