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是班纳特太太虽然不太看重女婿的人选,只要不太差劲,有着姣好的外貌便可入眼,若有财产那便更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但这位太太绝对是一位对着美貌异乎寻常执着也有着非凡审美的女人,尤其是几位女婿都是一表人才,虽然吉蒂的夫婿在年龄上差强人意,人也并不英俊,但他别具魅力,处事十分妥当并且恪守老派的原则,绝非冒险之徒也不会惹是生非。总体来说女儿们的婚姻她极为满意,她可爱的莉迪亚的夫婿尤为讨她喜欢,他相貌非凡风度翩翩。若她其他的女婿知道丈母娘最满意的女婿竟然是这位徒有其表的家伙,他们说不定会不屑一顾的送上嘲讽。
然而,从伦敦回来后玛丽就开始了她的消极抵抗,几乎很少说话,不错,玛丽不是一个健谈的女孩,但对自己的母亲还是愿意探讨一些书籍,当然这只是打发时间,她从不指望班纳特太太会听进去并且给予回应,而班纳特太太也会和玛丽说一些帽子、花边、各色人物的身份点评一下他们的品味等等。不过两母女当然都是听不进对方的话,她们总会在对方发言时心不在焉但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可是现在的玛丽却连这种倾听、交谈都不屑了,她面无表情十足像是怨气难平。
而班纳特太太也憋着一股火气,她决定在回去的路上只要玛丽不先开口,那么她也不会先开口说话的。两母女尴尬的气氛倒是叫护送她们回梅丽屯的加德纳舅舅十分不自在,他试图与这两母女攀谈,她们倒是各自与他说话,但一有涉及这二人间需要的对话一律沉默以待。
好在这段难熬的旅程总算是结束了,回到家的玛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并为自己购置了许多书本,几乎花光了自己的积蓄,这些书毫无规律可言,几乎囊括万千,似乎是主人随手挑拣根本没有考虑之下的产物。接下来的几天除非用餐否则玛丽几乎如同家中的隐形人,当然在四姐妹未出嫁时她也几乎就是一个隐形人,不过偶尔还会弹弹钢琴。现在几乎就成为了一个隐士,对此班纳特先生不置可否,既然玛丽如此耐得住寂寞,那么以后不得已要去修道院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而玛丽自己似乎也下了这方面的决心,将自己书房中的布道集和讲义都复习了,还将圣经的每个小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的脑袋里经常幻想自己出现在高高的哥特式修道院里,穿着黑色的修女服,拿着惨白的蜡烛在幽暗的甬道楼梯中徘徊,脸色苍白如鬼骨瘦如柴。四周都是空洞的风和蜘蛛网,寂静的杉树林弥漫着寒冷的雾气,连正午的阳光都不能穿透,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不用担心婚姻、不用受到嘲笑、不用接触人群!
不错,玛丽内心深处渴望这孤独,但是这在一个家中有四个姐妹的家庭中几乎不可能,她小时候就已经有这种特质了,不喜欢和姐妹们一起玩洋娃娃或者结婚游戏,长大后不爱出门也不喜欢和姐妹们一起聊天,如非必要她更喜欢安静的读书或沉浸在音乐中。然而这并非她天生的性情,她的母亲强势神经质而父亲态度散漫,除了爱女伊丽莎白任何女儿对他来说都一样。她无法获得来自父亲的爱,而母亲娇宠莉迪亚,对自己美貌的大女儿简也寄予厚望,吉蒂向来同莉迪亚同一阵线,而伊丽莎白也更愿意跟简在一起。她无法从亲人那里获得使她感到舒适并强化的部分,只有她出色的学问与知识使得年纪幼小的她被亲戚夸奖聪慧,但那仅仅是出于一个小女孩才会有的夸赞,这些学究气质延续到一个淑女身上就十足是个缺点,然而玛丽由于幼年只有学问上得到里赞同,她便一个劲儿钻研进去,使她身上刻板、呆滞,无法察觉别人极力掩饰的哈欠和困倦。
而社交上的失败反馈使玛丽更想逃避,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总觉得自己无法讨好任何人,尽管自己想与他们建立良好关系,但这种事情就是很难做到,她总能使所有人都避开她,越是展示自己擅长的越是如此,她不晓得自己的问题所在,只能一味埋头书本,从中获得心灵的愉悦与甘美。
在阅读过一些名人传记书籍后就更加坚信她是一个在人际交往上毫无建树的女孩,但苦心研究学问倒是可以获益良多,许多艺术家、哲学家、科学家终身不婚,他们把自己的生涯投入到有益的事情上去,而幸福的婚姻家庭生活无疑会大大转移这种重心。玛丽在内心深处无比确信,她即使加入修道院也可获得幸福,那非是婚姻家庭地位上的幸福,而是真正的来自内心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