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此刻却亮起一星炙热的光,像是有一句话已经决心要说出口,但最终仍是用自己已经习惯了的桀骜武装起来,反问道:“——你觉得呢?”
雏田单薄的肩膀猛地抖了一抖,然后连全身都跟着一起微微颤起来。她的脸猛地红了,像一朵粲然绽放的红莲,但花朵骤然一颤,又即刻枯萎。在娇小的身体中,仿佛有太过巨大的喜悦和悲哀在互相交战,其中燃起的火焰,几乎吞噬了她的灵魂。
佐助没有再说话,只是等待着她的回答。他的人生中有一条线,划开自己与全世界,在线的这一边,只有他孤独的一个人。然而他绝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孤独,不可能走出自己的领地,所以必须,必须由她来向前迈步。只要她肯走过来。
而此时此刻,他正在等待她的足音。
“……我觉得,”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般难捱的沉默,雏田终于平复了自己几乎失控的呼吸,把双眼闭上,又张开,直直地望着对面鸦发的男人,说,“我觉得佐助君应该以大局为重,尽快动身。”
佐助几乎是愕然了,张大了黑眸,瞪着她,怔忪片刻,才缓缓道:“……你说什么?”
女人的白瞳仍旧直直地望着他,用那种温驯又友好,但其实缺乏感情的目光望着他,一字一句,声音没有半点波澜地答道:“我知道佐助君觉得自己不适合这种工作,但我想鸣人的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更何况佐助君应该多关心一下莎拉娜,也许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和她好好相处……”话到最后,她顿了一顿,又添上一句,“我这样劝你,只因为,佐助君你……是我很好的,朋友。”
男人眯起黑眸,盯着她用不温不火的模样说完了这番话,眼中闪烁跳跃着怒火,嗓音很沉:“……‘朋友’,是吗?”
她怆然伫立,攥紧双手,终于错开目光。
在她的心中,宇智波佐助是个太过于骄傲的人,因此,那愤怒之下潜藏的受伤,让她不敢去看,不忍去看,只怕看到一个边角,也会令自己的心碎成两片。
长久僵持的沉默中,她忽然向前走了一步,白瞳木然地半敛,膝盖微弯。——日向雏田有时很恨这样的自己,笨口拙舌,软弱无力,只懂得这样卑微的方式,哪怕她离开漩涡鸣人的那一天,就已经发誓,绝不再向任何人下跪。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手猛地伸过来,抓住她的肩膀,硬拽着她,叫她无法跪下去。
那只手很大,修长的手指覆过她的锁骨。他越来越用力,越收越紧,是真的快要把她细瘦的骨头给捏碎了。
宇智波佐助看着她在惊惶之后强忍痛楚的苍白脸庞,从手指间感到她心脏的剧烈鼓动,只觉得胸膛中的愤怒将要把自己焚毁,而那其中夹杂着刻骨的悲哀。
他几乎是要窒息一般,再张口说话时,听到喉间发出的,简直像是另一个人的声音,用恶狠狠的语调,断断续续地说:
“你……不用跪。”
“日向雏田……从最初开始,你在我面前…不就是肆意妄为?你难道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她紧咬着嘴唇,闭上双眼,睫毛如暴风中的蝴蝶般凌乱战栗。
他溃不成军的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扎进那沦陷于黑暗中的眼球,痛入骨髓,然而却终究连一滴泪都没有了。
许久,男人终于松开了手,用冰冷的目光看了她最后一眼。
然后,他转回身去,淡漠地说:“好,我今夜就动身。”
第一章 桔梗之章·上
25
在前往边境的马车上,佐助抱着剑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坐在儿时的餐桌边,母亲托着腮,用一对漆黑如墨,稍显无神,却又如此温柔慈爱的眼望着自己。
他抱怨着,为什么父亲总是不看向我呢?母亲露出笑颜,像是要告诉他一个大秘密一样地说:“和我在一起时,他其实总是在说你的事情哦!”
“可是……”他受宠若惊,却又忧心忡忡地追问,“如果我学不好忍术,爸爸还会愿意继续看我吗?”
母亲的笑容里流露一种近乎于心疼的柔情,用两只温暖的手包裹住他的脸颊,坚定地回答:“那是当然。就算你一样忍术也不会,就算你变成一个小坏蛋,你也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