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擦到那道小豁口,眼泪抹上去,撒盐一样疼。
我捂着脸,看天。
明知道是万里晴空,视线却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楚。
我忍不住在心里骂道:“你有本事,就给我下雨啊!”
然后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反省。
我就记得前几天,我们三个一起去看戏的时候,他分明还跟段天婴很生分,怎么过了两个晚上,就成心上人了?
我吸了下鼻涕,越想越觉得,说不定,这个人,不是段天婴呢?
再说不定,这个人,就是我呢?
我林见笙,长得好看,家里有矿,说话又好听……除了不能唱戏,还有什么缺陷吗?
没有!
不就是,拿我当妹妹吗?
还不许德国骨科了?
我想着,抹了把脸,只觉得心中又燃起了斗志。
于是,豁然站起。
还没来得及抒发一下我的豪情壮志,冷冷的冰雨,忽然间,拍在了我脸上。
操,真下雨了……
算了,清醒一点,你都说,他拿你当妹妹了。
一个是妹妹,一个成了兄弟。
也真是,无话可说。
我一屁股又坐回去,任雨把我浇了会儿,才起了身,到钟楼下的小房间去换衣服。
正换着,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脑袋,也昏昏沉沉地发热。
连腰间已经简单处理过的弹孔,也好像重新渗出了大片的血来,凉凉的。
以我的体质,本来绝不至于。
可大概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林见笙,认了。
【四十五】
罗浮生抱着一束栀子,坐在陆家家宅门口的台阶上,等林见笙。
他仍旧穿着去打架时那身被划破了的衣服,除了把脸洗过了,露出来的手臂上,还擦着灰,沾着血。
看起来,难免有些可怜兮兮的落魄。
可他怀里的那束小叶栀子,却开得洁白无瑕,馥郁芳香。
罗浮生抱着花儿,时不时,低头嗅嗅。
正是林见笙那日扑进他怀里时,他闻见的味道。
花店的店员,建议他再搭些别的什么花,可他觉得,只有栀子就够了。
他想着,笑着,抬头看看有些灰下来的天。
他的见笙妹妹,怎么还不回家?
再过一会儿,开始下雨了。
罗浮生连忙撑起外套,护着花,站到屋檐底下。
刘叔走出来,道:“下雨啦,洪二当家要不要进来等?”
罗浮生笑笑,道:“不用了刘叔,我想她一回来,就能看见我。”
刘叔点点头,道:“好吧,你们小年轻……”
说着,驮着点背,慢悠悠地又回去打瞌睡了。
【四十六】
我走了后门翻窗回家,脑袋里已经糊得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
刘叔在楼下打瞌睡,留声机放了张戏碟,吵得我脑袋更疼。
我扶着墙走到洗漱间,扒着镜子勉强洗了把脸,又换了趟药,绷带也没力气好好系,就胡乱缠了好几圈,套上睡衣,走出去,把自己丢上床,睡了。
虽然睡了,却也睡得不安稳。
我梦见罗浮生捧了束花,站在隆福戏院门口,傻傻等着。
段天婴身镀七彩流光地出来了,罗浮生眼睛一亮,迎了上去。
然而,许星程、段天赐、黄兴晗……一群人也都围了上去。
罗浮生就被他们挤啊挤的,慢慢给挤到了后边儿。
他怀里的花,也给挤得七零八落了。
他就一声不吭地蹲下来,把落下地上的花,一朵朵地拾起来。
好疼啊——
我就觉得,真的,疼得快要死了。
【四十七】
留声机咿咿呀呀唱着戏的声儿一停,刘叔走出门,拍了拍靠着门柱睡着的罗浮生。
罗浮生一惊,先去看花,见花还好好的,才揉揉眼睛道:“刘叔,见笙还没回来吗?”
刘叔叹口气,道:“小姐不知道怎么的烧起来了,还在哭……洪二当家,小姐从小就爱赖着你,你快去陪陪她,刘叔去熬药来。”
哭?
他印象里,好像就没见林见笙哭过。
唯一一次知道她哭了,还是七年前那回,听洪澜说的。
她说,见笙一醒来,就趴到他床前,嗓子哑了,干着掉眼泪不说话,还是她爹把她硬扛回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