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没有力气喝药,却还有力气骂我:“让你再狠一点,听不明白么?你父亲早晚要被你害死了!”
我竟也没找到话反驳他。
他走以后,我才终于从种种优柔寡断里清醒过来。
第一件事,先将蓄得很长的发剪到了齐耳。
第二件事,便是宣布退出国/民/政/府。
某日抽空,将穿着笔挺军服,系着披风站在雪地里的相片寄去香港。
罗浮生在信中大叫:夫人!你的头发有什么错?!
洪澜的信却与他口供完全不一致:难得去香港一趟,他总叫我去理一个时兴短发,还拿你的相片夸赞“你看见笙剪得多漂亮?”。我说:我与她气质能是一样的么?他竟然说:也是,你还是别剪了,你剪了不好看。岂有此理!
我们来信,多是在讲这些事。
然而不用讲也知道,两岸的情况都不算太好。
1937年夏,战火在内陆燃起。
我接到命令,在英租界的码头接应来送物资的志士。
沉重的木箱被海水浸湿一角,底部小小的红泥印章晕染得有些辨认不清。
仔细辨认,才看得见“致公堂”三字。
我一抬眼,发现对面也有人在看我。
我向他走过去。
罗浮生借着月光打量我,笑道:“夫人的头发长得好快。”
【一百三十一】
十一月中,许星程在沦陷后的东江无所事事,忽然寄信,向国/民/政/府引荐林道山,说以他家长子与陆家军副官的交情,一定能说动她归队。
林道山一家便莫名其妙被赶去了南林。
从南京传来噩耗时,洪澜已经临盆。
林见笙也等在门外,林启凯说:“澜澜总跟我说你什么都知道。我一直在想,星程传信,是不是也是你的意思?”
林见笙抬头看看他,道:“这件事,你不要告诉罗浮生。”
若她还是当年孑然一身的天子娘娘,她大概会选择千里迢迢追过去,先炸个干净。
但季晏教过她,用兵要做算数题。
罗浮生从来不喜欢做算数题。
【一百三十二】
罗浮生太羡慕林启凯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总往洪澜那里跑。
后来,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提点,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件事找我更直接。
于是赶在过年前,罗浮生如愿以偿。
他很高兴地把能通知的都通知遍了。
包括在东江过得特别无聊的空巢市长许星程。
许星程的回信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崩溃:“又还没生!生好了再叫我!!!”
洪澜表示:“你可以先看我生的这个。”
虽然许星程还是不想看,但架不住许星媛很想看。
所以许星程还是气呼呼地跑来南林过年了。
他来时我正同罗浮生吵架。
他居然趁我精力不济,把我的工作全都抢了去。
关键我爹竟也站在他那边,帮腔道:“我觉得浮生搞得不错,老子跟着你打一点也不爽快。”
我说:“干!你懂个屁!”
罗浮生说:“见笙,你好好说话。”
我不敢置信道:“罗浮生!你居然为了他吼我?!”
罗浮生:“……”
许星程倚在门边笑出了声:“正常,怀孕的人脾气总是不太好。”
我:“我他/妈没有!”
罗浮生捂住我的嘴,沉痛道:“不,你有。”
【一百三十三】
等林见笙生完了孩子,齐书予就退了位。
接任他的是罗浮生。
他与林见笙行兵用度不太相合,常常点着地图在陆向天面前吵起来。
吵着吵着,又一言不合亲起来。
陆向天坐在沙盘前,开始庆幸季晏和齐书予的性别是相同的。
至少他们吵着吵着只会打起来,他一拎就可以拎开。
这两个一边亲,还在一边讨论。
亲完了,意见就莫名其妙达成了和谐的统一。
次数多了,陆向天干脆走出去,等他们亲完了再进来听结论。
好惨。
【一百三十四】
林致长大一些后,就总觊觎我床头摆的那些毛绒玩具。
都是罗浮生还在香港时寄给我的。
连同那只燎秃了半个耳的大熊,摆满了半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