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等答复,一拨马头,陡然提高声音,向着身后五千御林军喝道:“……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众位兵士面面相觑。有的露出迟疑表情,有的却已经抢先大喊出声:“听清楚了!”
郭成不再看向他们,一夹马腹,驱策得他的坐骑于阵前小跑起来,提高声音,厉声喝道:“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这一次几乎是五千人异口同声的怒吼,声震屋宇,于高大的宫墙内来回鼓荡。
郭成猛然勒停坐骑。一转身,于马上望向慕容复。这一次死死地瞧着他,就似想将他的身影刻进脑海里一般。他的眼睛里有泪。
“收兵!”他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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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车轮碾在山道上,发出吱吱轧轧的声响。
慕容复半倚半靠在车壁上,微闭着眼,似睡非睡。他身上搭着一袭半新不旧的黑色裘衣——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已经带有秋天的意味。
大宋皇宫已经离得很远了。汴桥烟雨、洛阳牡丹,都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
燕子坞水路深深,冬天的雪,春天的花,也都已经被抛在了很远很远的江南。
车队于滇蜀边界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停下,就地作过夜扎营的准备。
“你今天怎么样?”
萧峰人未至,声先到。话音落了,车帘才被掀起。他高大的身形一歪身于车夫座上坐下,不容分说,伸手搭上慕容复手腕。
“今天像好些。”他凝神敛目,号了一会儿,方道。
“你这个医生,不是说粗通岐黄?说的话作数么?”慕容复笑道。“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神医。左有你义弟,右有薛神医,每天早晚要给我号三次脉。到底听谁的,趁早也让我这个病人知道知道。”
“……有幸瞧过慕容公子在东京时服用的几张方子。恕在下才疏学浅,方子里有一二处却不能解。此症以虚寒为主,白芍、甘草是用对了,像柴胡、人参这些虎狼之药,在下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道理……”虚竹的声音,随风远远地飘了过来。
“老夫素来只听说虚竹子先生妙手回春,有起死回生之能,怎么却不懂用药的君臣佐使之道?”薛神医的声音,不等他说完,怒道。“……岂不闻‘主药之谓君,佐君之谓臣,应臣之谓使’……”滔滔不绝背诵下去,想来俱是《灵柩》《素问》上的话,渐渐听不清楚。只听得二人争执不休,一路去得远了。
慕容复不语,只抬眼深深地瞧一眼萧峰。
萧峰也忍俊不禁。他松开慕容复手腕,微笑道:“我这个庸医,恐怕也治不了别人。只能凑合着治治你罢了。”
慕容复一怔。萧峰倾身,伸手欲抚他肩膀。不提防背后忽传来一个声音:“药煎得了。”
原来是徐真。端着一碗冒热气的药汁走了过来。
萧峰连忙坐直,咳嗽一声,笑道:“有劳。”
“叔叔。”徐真目不斜视,小心翼翼将药碗递过,又唤:“萧大爷。”
慕容复接过碗,并不急于喝,静静地瞧了一会儿少年。
“这些日子,劳累你了。”他叹道。
自入狱到出狱,不过二月余时光,徐真却似瞬间长大了好几岁,脸上多了一份不属于他年龄的沉稳和坚毅。一夜之间,这个十来岁的少年肩上挑起了一个成年人的责任和担子。
少年眼神闪亮,睫毛颤动,注视他一会儿,只道:“叔叔趁热将药喝了罢。”
慕容复却好整以暇地放下了药碗。他目不转睛地瞧着徐真,脸色逐渐凝重起来,缓缓地道:“这段时间,我身陷囹圄。在牢中最后悔莫及的一件事情,就是不曾料及这一连串变故,否则离家前怎么也得说与你知道真相——我不能带着这个秘密走。”
徐真睁大了眼睛。
萧峰见状笑道:“你们说话。”起身便欲回避。慕容复却一抬手,轻轻按住他手,不令他起身。
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徐徐道:“好孩子,十多年前,我在西夏边关救起你和你的母亲,这个你是知道的。这些年来,你只知道你的父亲是被汉人乱军杀死的,你的父亲是宋人。……你的父亲,他其实是西夏人。不是我和你母亲一直告诉你的宋人。”
他停了一停,有些吃力地续下去道:“……我与你母亲当年商议,怕你对汉人心怀仇恨,要给父亲寻仇。故一直瞒了你这些年。……可是汉人、契丹、西夏、女真这些国家,这些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么一直瞒下去,又有什么用处?……现在你大了。也是时候让你知道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