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之烽火录_作者:洪堡鱿鱼(46)

2019-04-09 洪堡鱿鱼

  这一次,慕容复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开言道:“西夏人里有坏的,也有好的。宋人里有好的,也有坏的。”

  他停了一停,轻叹一声,道:“你爹爹是宋人。他是个大好人,也是个大英雄,拼了自己性命,也要护你跟母亲周全。只可惜还来不及看见你长大,他便去啦。”

  徐真五岁的头脑还远不能理解离别的哀愁和死亡的沉重。

  他尚不能理解父亲的死意味着什么,也不能理解这些谈话的意味。但是那天正午变幻的天光云影将永远铭刻在他的记忆中。

  ☆、第六章

  “Who the f**k are you to make judgments on my career?! ”

  —— 司马·I will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光

  =======

  夜色尚黑沉如泼墨,城楼上的晨鼓已然敲了五响。

  寺庙的行者披着僧袍,手托木鱼,“托——托——”敲击铁牌,挨家循门报晓过去。上朝的人,入市的人,早早便起身了。

  慕容复早已穿戴停当,盛装朝服,正负手立于门外,静静等候。见小厮将坐骑一路牵过来,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公子爷。”阿碧穿过院子,匆匆迎出,手捧一枚长脚幞头,颤巍巍递上。慕容复并不立刻接过,皱眉道:“我不是说过?早上用不着你起来伺候。”

  “下了一夜的雨,公子爷仔细马滑难行。”阿碧温然道。

  “昨日的书,让徐真跟先生好好背熟了。回来我要考校他功课。”慕容复道。

  阿碧微笑答应,看慕容复接过幞头戴上,一抖缰绳,一骑径自去了。

  南熏门外已然灯火通明,有进城的农人,赶着猪群,三三俩俩坐于大车上等候。

  日常来去的常参官就这一拨人,守城士兵早已将脸孔认熟,但仍然仔仔细细查验过腰牌,对过口令无误,方取钥令开了城门,一躬身目送他入去。

  慕容复松开缰绳,任马一路缓缓行去。蹄声嗒嗒,叩击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于长街上回荡。

  天气一连回暖几日,昨日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细雨无声,落了一夜,催开了御街两旁遍植的桃李,于黎明前的夜色中开得如火如荼,空气里浮动着春日的暗香。街道两边灯火通明,白烟袅袅,俱是开门做早点的商贩。

  长街上只许朝官行走。马头前挑一盏白纸灯笼,写着官阶姓名,如同夜色里沉浮的一叶叶孤舟。至宣德门前,星星点点的灯火汇聚成一条光明的河流:众官俱按身份陆续下马,步行前往禁门外待漏院等候。

  此时,东方云破处微微露出一线蛋青色光亮,天色仍暗,四下俱静。百官俱于待漏院内等候。有的三五成群,低低商谈国事,偶尔爆发出一两声短促的笑声;有的坐于廊下,或吃自带的点心,或食用官府供给的酒果。

  院前灯火通明,人物繁杂,来往喧嚣,俱是卖粉粥面试的小贩。汴京居大不易。许多官员负担不起内城赁居的昂贵费用,遂居住在外城,三更便要起身往皇城赶。无论冬夏,雷打不动,于外城门外读书等候天明。御街两旁以至禁门一线,多的是卖朝食的小商小贩,专做这等家中无人料理早饭的京官生意。

  官员马头俱悬挂白纸灯笼,百十来点火光团团将宫城围住,犹如火城。官员的绯紫朝服、腰间悬挂的银色鱼袋,俱被跳动的火光映得忽亮忽暗。

  有人唤他名字:“慕容。”

  转头望时,一名青年,作绯衣京官打扮,二十八九岁年纪,眉梢眼角,一段风流俊秀,令人见之忘俗。

  他分开人群,快步迎过来,远远一拱手道:“好些日子不见。”

  “章兄。”慕容复敛衣还礼,与他叙了几句别来情形。

  寒暄过几句,青年一正色道:“找你有正经事。”

  “章员外郎家二公子有事相求,那岂能是不正经的事。”慕容复微笑。“我听着便是。”

  这青年正是朝中吏部大员章楶的二公子章综。他一笑,作势将手中折扇往慕容复肩头一敲,续道:“下月十五,家父六十大寿。老人家平日最仰慕青年将才。都道是,大宋西夏边境,‘西郭成,东慕容’之盛名,威震边关,夏童不敢东牧。现在好容易有一个回了东京,又听说儿子我与你私交甚笃,说什么也要我代为引见。我想来想去,老人家过这个生日,说什么你也得陪我走一趟。”

  “在下调离边关一年,眼看要应‘髀肉复生’这四字。说什么‘西郭成,东慕容’,平白无故,笑掉人的大牙。”慕容复皱眉笑道,随即面露难色,道:“令尊六十大寿,蒙他爱惜,晚辈自当趋前拜会,叨陪末座。只可惜赶得不巧。下月十五,我有个兄弟在洛阳办‘百花会’,只恐怕却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