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慕容复脸色苍白,全无血色,整个人微微颤抖。
他一咬牙,似下定某种决心,刚要开口说话,冷不防这时帐门口帘子忽然打起,一阵冷风卷入,一名皇帝侍卫打扮的兵士手按剑柄快步奔了进来,单膝往地下一跪,高声道:“禀南使!陛下传请南使速速至中军帐中觐见!”
乍生此变,二人再不提防。便是萧峰手再稳,这时也不由吃了一惊。他手一滑,刀锋顿时走偏,在慕容复左颊上划出一道血痕,刀柄脱手,“当啷”一声掉下地来。
“……!”
吃疼之下,慕容复神志顿时清明。他触电般退开两步,捂着脸颊定定地瞧了一会儿萧峰。萧峰也怔怔地瞧着他。
“我这就去。”慕容复率先移开目光,立起身来。“……让我换身衣服。”
“慕容。”萧峰在他背后唤了一声。
慕容复背影一顿,然而没有转过身来。
他是何等人物,只略微一平定心神,遂将杂乱心绪快刀斩乱麻一概收束干净,抬手轻轻一摸脸上那道伤痕,温然道:“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他走出两步,道:“……萧大王自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我又把原著记错了,实在是不熟!就让我们装作萧老师是在上一章平叛之后才被擢升为南院大王的好吗。
前面的等我回头一起改,辛苦大家先配合一下,装作不认识前面几章里出现的那个南院大王
☆、第八章
“你的眼睛是琥珀。里边封装着一座王朝的尸体。”
=======
天作铅灰色。
一大朵一大朵的云团低低悬于半空,如同冬夜入圈的羊群,挤挤挨挨,纹丝不动,似被寒意封冻于头顶。空气仿佛载不动沉重的雪意,时不时漏下零星雪片,打着旋自空中飘落。一片飞雪为乱风所裹挟,倏地扑上慕容复脸颊伤口,登时融化。他似浑然不觉,脚下毫不停留,随着皇帝侍卫快步向中军帐中行去。
皇帝所在的中军大帐向来是行在中防守最严密的所在,这两天更是额外在大帐之外又增设一圈小氈帐,每帐皆有五名士兵把守,刀出鞘,弓上弦,如临大敌,丝毫不敢怠慢。经过好一阵层层盘查,方来到皇帝行帐跟前。
账外林立树着长枪,威严肃穆,每把枪下又竖着一把黑氈伞,用以给侍卫避寒取暖。伞下守的侍卫见同僚领着慕容复冲风冒雪行来,早抢先一步上前行个军礼,对过口令,打起帘子一躬身道:“南使请。”
慕容复低头入帐,顿觉熏风扑面。大帐空旷,然而地下层层叠叠铺着红氍毹,鎏金暖炉中燃着兽炭,沉香缕缕,满室生春。耶律洪基屏退了左右侍从,独自于暖炉边向火而坐,轻裘缓带,一副若有所思模样。账外高声通报慕容复入觐,他似恍若未闻,连眼皮也不曾抬起。
慕容复执使节之礼趋前参拜。耶律洪基不动,亦不答,似不听闻,只伸手执起银火筷,闲闲翻动炉中火炭,隔了半晌,眼皮微微掀动一下,出声道:“起来吧。”
慕容复谢恩起身,抱元守一,垂手安然侍立于阶下。
耶律洪基将手中火筷一丢,缓缓立起身来,一步步走下台阶。慕容复垂着头,视野里瞧见辽帝下摆明黄龙袍,绣着五爪金龙,锦绣璀璨来到跟前,驻足站定。
“前日朕的叔叔耶律涅鲁古作乱,叫宋使看笑话了。”耶律洪基似笑非笑地开了口。“……朕汉文书读得不多,倒是记住了一句‘兄弟阋墙’。这一场闹剧,比你们中原人想必亦不遑多让。”
慕容复没有作任何表示。因为此时任何表示都是不合适的。
耶律洪基续道:“那日乱军丛中,若非蒙将军舍身相救,朕的这一条性命,只怕要交待在叛军手里了。”他负手绕着慕容复慢慢踱了几步,笑道:“将军于万军丛中,以只身之力,力挽狂澜,朕只恨我大辽竟找不出这样的国家栋梁。”
他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掸一掸貂裘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意味深长地道:“……想来等将军日后率千军万马,履我大辽边境之时,也将是这般威风了?”
他话音未落,慕容复已经一掀袍袖双膝跪下,沉声道:“辽宋两国,自澶渊一盟,至今已八十年不兴兵刃。请陛下慎言!”
耶律洪基背对他立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不防猛一转身,勃然变色,神色如罩上一层严霜,袍袖一拂,指着他鼻子厉声道:“慕容复!此次宋国遣你来使,究竟存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