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说不定。”Erik挑了挑眉,“忘记你自己说过的话么?你说……他拍戏时太需要你了。”
“……总之他骚扰不了我几天了。”James 嘟哝,“顺利的话,后天就是我在剧组的最后一天了——这两天会集中拍摄电影开头枪杀警察案那几幕。至于Michael,他还得跑一趟拉斯维加斯——要是运气好,或许半个月能结束吧。对了,导演刚才是不是给你看最新准备的宣传照了?”
“不错。”Erik点头,“角度和光线都很棒,尤其是你在律师事务所那一张——活脱脱就是Jason White该有的模样。像极了。”
“噢?你真的觉得我像他吗?”James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可不是最像Jason White的那个人啊。”
“别开玩笑了,整个片场还有谁能比你更像——”Erik猛地一顿。
“你已经想到了,不是么?”James啧了一声,“真正最像他的人……是Charles。”
Erik不说话了。
“为了拍这部电影,我可没少研究Jason White这个角色。”James摩挲着下颔,若有所思,“要不是你告诉我你们才刚认识两个月,我简直以为这个角色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了。虽然你所描写的Jason的外貌和Charles不太一样,但性格、观点、为人处事的方式——那些最核心的东西,实在是太像了。”
Erik知道,虽然James平时总一副玩世不恭的不正经模样,但作为一名顶尖演员,他的观察力极其敏锐——就像Michael一眼就看出了Erik对Charles的心思一样。
Jason White是他笔下所有故事、所有人物中,最温暖而美好、美好到几乎无可挑剔的一个。他也是Erik用文字塑造的所有重要角色中,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被任何人、任何事所击垮或污染的人物。在他的读者论坛自发举行的投票活动中,不论是“最令你喜爱的人物角色”还是“最令你难过的悲剧角色”,Jason White都高居榜首——即便他根本不是主角,在《一个卑微的殉道者》剧情刚过半时就已经死亡。
他把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一切,都赋予了这个人物。宽容,仁爱,谦和,坚韧,勇气,智慧,善良——以至于这个角色实在太好,好到连Erik自己都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存在。
所以Mike终究会失去他。
——他是连身为创造者的自己,都只觉虚无缥缈的假想。
作品是作家最隐晦、却又最真实的镜子。每一行文字的脉络,都流淌着作家思想的血液,书写着作家发自灵魂的哀恸——对于Erik来说,也是如此。
那就是他深藏于潜意识中的,最无可救药的真实。
——没有谁能拯救谁。
——到最后,每个人都终将孤独一人。
所以当Erik遇到Charles——越是接近、越是了解,就越是无以言表地震动。
那么好。好到像是造物主将世人所钟爱的一切都糅合在一起,才创造出这样的Charles。
他的臆想被描摹成真实。
他的虚妄被充盈为希望。
而当Erik拉回思绪时,James已经笑着把胳膊搭在他的肩上,调侃道:“Mr.Williams,上帝总算心疼了你一回,把你的Jason送回来还给你了——这一次,你可要好好对他啊。”
“这话应该我对Michael说才对。”Erik不甘示弱地回应,换回了James愉悦的笑声。
然而直到James被导演叫去的时候,Erik还在一肚子的纠结——
James到底是习惯性地拿他开玩笑,还是也发现了他对Charles的暗恋?
晚8点的时候,Michael正靠在天台的横栏上抽着烟。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转过头去,不出意料地看见James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他稍微直起身,接过其中一杯,顺手熄了烟头。
“我说,你今晚是怎么了,不太对劲儿的样子?”James姿态松散地倚在一边,“今天拍摄很顺利,怎么到晚上……你的状态反而有些消沉了?”
“也……没什么。”Michael漫不经心地晃着杯子,看着杯底隐约的气泡。
James耸了耸肩:“聊聊?”
Michael沉默了半晌。
“我不知道——”他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我只是在想……这部电影。”
随后稍微侧身,看向一旁的James。
“最近反复读书和剧本时,经常想起今天这一幕。还有Mike Willams最后自杀的场景——他所遭遇的一切,和他的选择。”
“像是有许多偶然的因素,却又透着一种宿命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