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后月白要下去送碗,黑羽拍拍大腿:“先别忙着走,哥哥和你说会儿话。”
月白没有矫情的心情,腿一跨坐上去,耷拉着眼皮:“说什么啊,我满手都是油。”
黑羽往后靠在椅背上:“就来说说你这几天为什么不高兴。”
下班的自行车铃声清脆,弄堂里一口口铁锅将菜炒得哗哗作响,不知哪扇窗里还飘出一缕舒缓的歌声。可这些人间烟火仿佛离月白很远,他搓着手指间的油渍:“又没什么高兴的事,傻乐什么啊。”静下来后自己也觉得很难让人信服,于是换了个说法,“咱俩谁都没住过院,我……我就是被你吓着了。”
黑羽还没想好安慰的词,手背上就啪嗒掉下两滴水来,弄得他有点慌:“怎么还哭了?我两年前缝针那次也没见你担心啊。”
“这次不一样!”月白一激动,眼泪连串从脸颊两侧掉下去。黑羽哪里知道,挨一棍子根本用不着住院,是医生检查出来了,他脑袋里藏着一颗瘤,一颗随时随地都能要人命的定时炸弹。
泪水收住后将手腕贴在黑羽的右额上,月白问:“最近头疼过吗?”
“偶尔吧,你不提我自己都没在意。所以你是担心我被打出毛病来了?”
斜阳平掠而过,月白侧脸浮起一层暖光,黑羽甚至能看清那上面被眼泪打湿的细小绒毛。
他们真是好久没有这样平静地说过话了。
“好吧,那我答应你少和他们来往,尽量不受伤了,但你也要安分点,别再单挑啊打架啊什么事都想往上凑,让我不省心。以后咱们都平平安安的。”
月白老实听着,一句“平平安安”让他除了点头什么都不会回应了。
抬起眼,有潋滟的红霞从旧城区上空流过,黑羽的手贴上他后腰,把他往近前托了托:“月白,我是你哥哥,把你护在身后是我的习惯性动作,但我不会丢下你的,对你自己有点信心,好吗?”
他忍不住搂住黑羽的脖子,轻轻点头,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天台边,三尾的月季终于结出了骨朵,花苞沉甸甸坠在枝头,在晚风中款款摇曳。
在这一年夏末的黄昏,岁月似乎刚刚将未来的一切准备好。
而他们脚下的路,也还远远望不见尽头。
====高中篇 完====
第八章
期中考一过,平安大学图书馆里的学生又纷纷不务正业起来,临近十一点的关门时间,里面装模作样看小说的,塞着耳机刷片儿的,蹭网打游戏的,干什么的都有。
一个小时前发出的短信到现在都没人回,黑羽训练完离开桌球俱乐部,卡着点去图书馆里逮人。八间阅览室搜下来一无所获,他边下楼梯边把头盔重新扣在脑袋上。
“闹心的小兔子崽子,还跟我玩捉迷藏。”
另一边的教学楼里,山兔举着一张照片兴致勃勃地冲开自习教室的门:“孟婆太太,快看我挖到了什么!”
最后一排的角落,孟婆正挂着校园PT边追剧边吃泡面,被吓一跳:“什么啊?”
她把照片拍在电脑旁,只见青翠的树冠之下,两个拿“平安大学”学生证的男孩子勾肩搭背地看向镜头,穿黑皮衣的那位耳骨上戴着一枚耳钉,闪闪发光,而被他勾住脖子咬耳朵的另一位长发及腰,眯起眼睛斯文地笑,着实是一幅让人挪不开眼的画面。
孟婆呵呵一笑,喝干最后一口汤:“两年前的老料了,不好意思啊山兔太太,这对我已经出坑了。”
发动机的轰鸣熄止在教学楼外,黑羽拔了钥匙踏上走廊,正听到一句撕心裂肺的“什么!可是他们那么萌——!”
甩着小猴子钥匙扣进来,黑羽打招呼道:“小孟,谁又给你卖什么安利呢?”转眼看见照片,捏起来一乐,“这不是我和我弟弟刚入学时拍的那张吗?被学校招生办放官网上了,我到现在都还没找他们要代言费呢。怎么,又给我吸粉了?”
山兔低叫一声陷入迷妹式震惊,孟婆把空桶丢进后门的垃圾箱:“可不是么?然而谁能想到,入学时如胶似漆的一对双胞胎,仅仅在两年之后就劳燕分飞了呢?真是兄弟好比同林鸟……”
“可以了,你是在说你的新小说吧。”黑羽不接茬,环顾空荡的教室,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月白人呢,上厕所去了?”
谁说饭双胞胎就要做团饭了,孟婆就不爱提月白这个人:“晚上一下课就被男朋友接走了。应该是男朋友吧?或者是前男友,前前男友?再不然就是下一任男友?反正和我上次看到的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