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位即将去转世的鬼使忽然反悔似地回过身来,抓住门板的手指节发白:“你说,如果我一直留在冥府,有没有可能就会记起你是谁?”
鬼使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院落里的风景仿佛全部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只有鬼使黑的那双眸子,又深邃又明亮,藏着他将何去何从的答案。
没想到会被这么问,鬼使黑也安静了很久,远远地与门边的人对视着,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他刚来到冥府,被带到这个院子里,初次见到鬼使白的那一刻。
他说他叫鬼使黑,因为生前名字里有一个黑字。还说取名字就要取相称的,不如你这件就叫少时月白。
我掐指一算,你命里该有一个哥哥。
今天是你上任一周年的日子,也是我弟弟去世一周年的祭日。
没有哪两个灵魂能生生世世在一起。
能陪你走这么一段,我已经很满足了。
还有那句迟来的“梨花素净,我喜欢”。
鬼使黑深深吸一口气,有不受控的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他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了,只把一切都化作唇边的一抹笑:“当然有可能啊。”
即便已经忘记了前世,可喜欢的永远会喜欢,就像无论陪伴月白走了多长的路,可不满足的永远也不会满足。
判官在院墙外催促鬼使白该上路了,鬼使黑脚步坚定地向院门走去,拾起地上的梨花枝,重新放回鬼使白手里,连着那双素白的手一起握住。
“只要相信,就一定会有的。”
5.
一个响指过后,催眠椅上的人眼睫轻颤,极为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已经是第四次了,如果还是没有进展的话,我们恐怕只能暂时放弃。”
阎魔将手中的催眠灵摆换成一杯水递过去,语调平板依旧。而精力被极大消耗的月白只是撑着胳膊让自己坐起来,就透支尽了将水杯举到唇边的力气。
“好像是……看到了一些画面的,可是……”
咽回去的话不言自喻。灵魂还被困在梦中的小小院落,他盯着玻璃杯内微澜的液面,黯淡的瞳仁甚至忘记了要眨眼。
为了研究新项目,他和阎魔已经猫在催眠实验室里小半个月了,然而,屡次的失败却使小房间内的气压一日低似一日,在每晚和黑羽的例行电话中,他开口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接连的不顺利的催眠极易引人走向崩溃,阎魔和缓下语气,像在挽救一朵即将被压折的花:“这个项目本来就玄而又玄,也许它从根基里就是站不稳的。实验的本质是验证,不必太执着于最终能否成功。第一阶段就到这里吧。”
月白就着杯沿抿了抿嘴唇,沁凉的液体滑入喉管。他想说些什么,可脑海里的画面像破碎的电影胶片,交织成一片混沌,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实验室里阴凉如水,校园内外却骄阳似火。白色切诺基在正门外的太阳地里烤了半个多小时了,然而司机大约是信了心静自然凉的邪,将空调关到0档,只拉低驾驶座的窗户透气。
车内的操控台上,手机震得惊天动地。
[@狐美丽不打折:狗子出任务了,晚上酒吧浪起,尬舞到天亮!@获得新回合]
[@狐美丽不打折:@获得新回合 去不去?]
[@狐美丽不打折:@获得新回合 @获得新回合 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被疯狂艾特十几条后,黑羽终于心烦地对着校门口新建的小广场拍了张照。
[@获得新回合:酒吧承受不住你妖娆的舞步,这里才是你永恒的舞台。]
攥着手机逗了两个来回,月白染着暑气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远处,和阎魔一边讨论着什么一边走近。黑羽当即发动车子打开冷气,沿着路边开到两人面前。
感觉要是再多走几步,他弟弟就要化了。
车里的闷热还没有被完全吹散,月白在副驾驶柔软的椅垫上落座,全身迅速酸软下去的肌肉再也聚不起一丁点力气。
他说得有些心不在焉:“对不起啊,手机没电了,害你等这么久……”
黑羽不接受如此见外的道歉:“没有,刚到。”一颗汗珠沿着对方颈侧淡青色的动脉懒懒地往下滑,他胳膊肘搭在靠背上俯身过去,忽然领悟了月白第一次亲他时的冲动。
“你好像很热。”暌违小半个月,他被弄得有点渴。
坐进后排的阎魔真是受够了这对眼里只有彼此的兄弟,尖尖的高跟鞋踢向驾驶位:“国际会议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