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说一说肖申克的规矩,第一,无人胆敢在这里,对全知全能的主不敬;其他的,你们之后自会知道,谁还有任何问题?”诺顿把永远不离身的圣经贴在胸口,脸上挂着自认为悲天悯人的笑容。
左数第四个的小矮个显然傻气十足,大咧咧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饭?”
诺顿典狱长可不接受,这种连个“报告先生”都没有的问题,侧脸给身材高大健壮、肃立一旁的拜伦递了个眼神。
拜伦自然明白上司的意思,他快步走到那人身前,单单是几十厘米的身高差,便足以对方吓得缩了缩脖子。
他的手伸向腰侧,在周围犯人隐隐透着惶恐的偷瞄中,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手掌大小的卡片。
用食指和中指夹着这张纸,他盯着满面错愕的小个子囚犯道:“这是监狱时刻表,回去抄个几十份,发给你的菜鸟狱友们。记住了,在这里,听命令就行,别那么多话”
见对方愣在那里,丝毫没有要接的意思,拜伦正想着是不是要在典狱长面前做做样子,不然他这队长的威严往哪里放?
在他把另一只手攥成拳头之前,左边伸过来一只洁白纤长的手,轻轻捏住卡片的一角。
拜伦转头看见银行家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些血色,竟然大着胆子跟他说:“队长先生,我来吧”
下意识放开手,拜伦很快反应过来——这里还是五十年代的美国,哪怕是在教育较为发达的新英格兰地区,底层民众里相当一部分人,根本不识字,比如眼前这位傻大胆的小个子新人。
无论是碍于身份还是面子,拜伦冷哼一声,退回到典狱长的身后,假装自己是一座雕像。
别说,如果他不说话不动弹,冷峻而挺拔,俨然是文艺复兴时期,最好的仿古作品。
诺顿典狱长见事情跟他想的不太一样,但似乎同样让那个无理的家伙吓破了胆,便还算满意地重新挂上假笑:“还有别的问题吗?”
再没有眼色的人,也不会在此时说话,大厅里只听得到滴滴答答的漏水声。
“我只信两件事,纪律,以及圣经”诺顿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经书,封皮精致典雅,边角微微泛黄,看得出保养的蛮好。
“你们不洁的灵魂归上帝审判,破烂的躯壳由我掌管,欢迎来到肖申克”一锤定音,诺顿典狱长转身上楼,回自己窗明几净的办公室享受下午茶。
唯一的顶头上司走的不见踪影,拜伦自在多了,扭头对身后的杨伯拉格道:“你带他们去洗澡,清洁工作仔细些,千万别闹出什么传染病”
杨伯拉格点点头,领着这队囚犯向水房走去。
拜伦转身又把臭着一张脸的鲍勃喊过来:“你按这个名册的顺序,给他们计入花名册,照着编号顺序分配衣物,高矮肥瘦弄错了,可不好看”
这位刺头可就没那么顺从了,先是并不隐晦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嘟嘟囔囔:“静给我安排这种麻烦事!”
调头跑去库房之前,拜伦灵敏的耳朵清楚地捕捉到他的后半句:“……看不懂眼神的家伙,典狱长分明是让我们教训那矬子一顿!”
拜伦也不生气,更不可能顺着他的意思,放任他去把哪个犯人拎出来胖揍一顿。
毕竟,这家伙可是个有前科的,拜伦尽量都让他离禁闭室之类的地方,远一点。
又挨个叫了几位手下,彻底把任务都分派出去,拜伦高高兴兴地轻甩着手里的警棍,径直回到自己的屋子,接着画图。
这一伏案工作,时间便过的飞快,不知不觉,他再抬头看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微微打个哈欠,拜伦吹掉手背上的铅笔屑,准备给自己冲杯咖啡提提神,这一班他要值到凌晨四点。
突然,隔壁囚犯的宿舍楼噪声越来越响,隐隐还能听到跌宕起伏的声浪:“菜鸟!新人!菜鸟!新人!”
拜伦摇摇头没怎么在意,这种小事他都管的话,实在是分身乏术。
守卫队休息室的热水壶在拜伦的注视下,从壶嘴冒出腾腾热气,蒸汽在内部振荡,壶体微微摇动,呜鸣声也越来越大。
在估摸着水已经烧开的时候,他把水壶从燃气灶上拎起来。
一股清水注入,杯子里逐渐充满深咖色的液体,泛起浓浓的咖啡香气。
端到嘴边吹着热气,拜伦因为连续工作而有些滞涩的大脑,终于恢复了几分清醒。
也就在此时,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隔壁起哄的声音早已停下,反倒是跟烧水壶响声混在一起的哀嚎,现在格外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