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蓝站起来,想竭力适应着失去一条腿之后的平衡,天蓝上去扶他,被他一把推开,他拒绝被人搀扶,也没理会扶他的人是谁。
天蓝心痛的看着,她知道他此刻的心情,那么强势的他无法忍受别人的同情,而且她明显的感觉到他把自己完全封闭了,拒绝所有人的关心,不过他们这里,好像除了她也没谁是真的关心他,他们只是出于服从和职责。
有人递上一大堆各型的手杖、拐棍,湖蓝看了看,挑了一根适合在城市里使用的文明棍。
有人报告:“假腿已经从西安买回来了,但医生说要等伤口完全愈合才能用。”
湖蓝头也没抬:“把我的东西拿来,还有假腿。车调过来,我们离开三不管。”
有人把假腿拿过来,湖蓝抬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那个冰冷的东西。
湖蓝坐在桌前,洗脸,剃掉了胡子,那张原本俊秀的脸变得更加俊秀清爽,也更加冷漠。天蓝帮他剪了长发,剪掉的似乎不只是头发,而是剪断了在西北这三年明朗的人生。
湖蓝开始换衣服,一套衣服已经放在桌上,这套衣服从里到外,从内衣到大衣礼帽,细微到领带夹、戒指胸针一类的饰物,足以让穿它的人在全世界任何一个时髦角落也不显得过时。
他并没避讳身边有个女子,就脱掉身上所有衣物,开始穿戴那套行走于另一个世界的行头。天蓝和另一名手下帮他穿戴好几天前为他准备过的那些东西,现在比那时还要复杂的多,又多了带刀片的西装,带勒杀绳的手表,消音□□和带钢丝的围脖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杀人的武器。湖蓝张开双臂,让他们帮他穿上大衣,天蓝小心地叠好围巾帮他戴上,直到此时他才看了天蓝一眼,不过完全是一种冰冷的眼神,他也将她据于千里之外了。
快意恩仇的天星老魁彻底消失了,换好衣服后的湖蓝看上去清爽英气,像一个富有但落拓的浊世公子,他不顾没有痊愈的伤口就绑上了假腿,然后放下裤管,拿着手杖在屋里适应他的假腿,谁都看的出,他承受了难以忍受的剧痛,但他就那样硬撑着,用冷漠到平静的外表掩盖了所有仇恨和愤怒。
“走吧,从现在开始,叫我湖蓝。”
天蓝命人从西安买回了很多药品,出发之前她特意为湖蓝准备的,湖蓝伤的那么重,这一路她要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两辆黑得锃亮的轿车从军营里开出,一直开到西北大饭店的门前。湖蓝在众人的簇拥下出来,看着他的车,他有一种厌恶的表情:“蓝组跟我走,绿组去西安。”
军统们沉默地接受命令 。
“走吧。”湖蓝上车。
汽车开动,湖蓝坐在汽车里,淡漠地看着车窗外逝去的一切,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路上,湖蓝再没多说过一句工作以外的话,再没有多一点的表情,只有平静的冷漠。手下人沉默的服从他所有命令,如同执行命令的机器,也只有天蓝,是真的心疼他,关心他,却不敢有任何表示,她担心他会误会那是同情。她感觉得出,在他危险的平静下隐藏着愤怒。
某城郊的军统据点,看起来更像一个中等人家的住处,周围没有别的住家。这里已经远离了荒原。湖蓝的车队在门前停下,湖蓝下车,他看了一眼忙着搬东西的手下,自己先进去了。进到屋里他再难以掩饰疲倦和痛苦,找了把椅子坐下。
天蓝拎着药箱进来,湖蓝立刻强睁开眼睛,看到是她,多少放松了一点。
天蓝尽量让自己理智:“湖蓝,你该换药了。”
湖蓝皱眉,他不想任何人看到他的痛苦,但他知道这件事他无法避开天蓝,要尽快恢复,他必须接受她的帮助,至少,面对她比面对纯银那些人还让他舒服一点。他看了天蓝一眼,冷漠的说:“换吧。”他不想看那伤口,将头转向一边。
天蓝轻轻的将他的裤管卷起,她虽然尽量让自己理智,但真的心疼他却是掩饰不住的,她悄悄看了看转过脸去的湖蓝,他闭着眼睛,天蓝开始卸掉假腿,动作尽量轻柔又尽量快速的帮他换药,她要在所有人进来忙碌工作之前做好这一切。
一直到天蓝把湖蓝的裤管放下,他才转回头,天蓝脸上的表情他很熟悉,在两不管的时候,他受伤她就是那样的表情,那是真正的关心,可现在他无心多想,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追踪卅四和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