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衣摆纹路,乃团簇文纹,置他眼前,元君才抬起头来。
润玉一直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睛很好看,瞳孔深处,不知沁着谁的光芒,他手中幻化荆棘长棍,递给元君,“来,拿着。”
元君看着那上头全是倒刺,并不敢接。
“怎么,前几日,你尚与太巳仙人合谋,欲坐上九霄云殿那最高处的位置,今日,连这都不敢拿了。”他声音很是冷淡,如同那长白山之上经年不化的白雪皑皑,冰凉刺骨。
元君眼眶噙泪,却不敢不回,“太巳仙人所谋,孩子不知。”
润玉却看着他笑了,那笑像极了当日递给太巳仙人茶盏时的模样。
元君不敢言语,不知过了多久,润玉手中那荆棘长棍上的倒刺荡然无存,他再递给元君,“懂了吗?”
元君小心翼翼接过,“懂。”
润玉在为他铲除异己,将天界不服于太子元君的仙众一一拔除。
“可没有荆棘的棍子,如何能够捍卫天界。”他仰起头,直视润玉。
润玉仿佛未曾料到,他有此一问,他伸手拍在元君肩头,神色颇为忧思,却只那么一瞬,“待你掌权之后,自然可以予恩德于他们,他们自然对你死心塌地,太巳仙人这类小人可用,文昌帝君那道貌岸然之辈也可用,捍卫天界的倒刺,不应该父帝给你,而是你自己去做。”
元君似乎听懂了,却有些没听懂。
那是帝王权衡之术。
他只是将手中婚贴再呈上。
“魔界刚收复,此婚约,乃为稳魔界之心。”
“可我没见过她,怎知我会喜欢她。”元君站起身来,他虽才到润玉腰间高度,却偏偏有了几分老成之气,他眼眶还是通红,却再不敢揪润玉衣角。
“父帝让九儿做水神,是为了主宰水族,可也让九儿成为众矢之的,父帝又让孩儿娶魔界公主,是为了巩固魔界,在父帝眼中,我们都只是维系权位的棋子吗?”他终于说出口了。
七政殿内,寂静的,只能听到水滴落在铜壶滴漏的声音。
嘀嗒,嘀嗒。
润玉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曾说过这句话……太微用行动告诉他,是,他只是棋子。
今日,元君问他同样的问题。
他却答不上来。
“若是阿娘还在……”他依旧倔强的看着润玉,眼角的泪却忽然滑落,这份倔强,与他母亲一般无二。
“出去。”润玉忽然喊道。
元君伸手抹去泪,转身即走,头也没有回。
七政殿内,忽然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仰起头来,眼角泛着红,那温热之意迟迟未曾落下,他惶惶然的伸手,抚在心口之处,闭上眼,往日他曾读过一句话,“心中藏之,无日忘之。”
他一直未解其意,今日却忽然明了了。
第173章
月下仙人在紫宸宫等候元君良久,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知道润玉一件事也没有应他。
魇兽耷拉着脑袋,跟在元君身后,月下仙人看着这情景,也不知怎的,想起了润玉小时,似乎总是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得了魇兽,出行时,也只小兽陪伴,更添孤寂。
“红狐狸,我不想待在这里了。”他开口,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月下仙人忍不住伸手抱住他,他脸上泪痕未干,早有随侍仙娥递了湿帕子上来,月下仙人又为他擦干脸,“说什么气话呢,父子没有隔夜仇。”
“权位面前,本就没有父子和兄弟的,不是吗?”元君却忽然又哭了,很是难过,“今日父帝说我,和太巳仙人谋他的帝位,我……”他声音更是哽咽,“父帝会不会想杀了我,就想当年杀二叔一样的,杀了我。”
“元君!”一声呵斥,却是身后传来的。
且见那玉阶之下,正是急急赶来的彦佑,他这几日消瘦了不少,也不往日那样嬉皮笑脸,只因元君适才那句,才难得的生气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背地里说你爹坏话,我可是要打屁股的。”可一开口,又是那模样。
元君吸了吸鼻子,跑过去很快,噗的一下,就被彦佑抱住了,“彦佑,我不喜欢这样的父帝,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九儿,这个天界冰冷冷的,比洞庭湖底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