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它们看不见我,被盯着还是很不自在的。我退后几步爬起来,才发现周遭的景色又起了变化,山和湖都渐渐消失了,只剩下白茫茫的雾气,但奇怪的是,烛九阴和裸背人却都还在。大蛇从我身边游过,在裸背身旁盘绕成一团。尽管它已经把身体缩起来了,但实在太过粗大,不过是微微昂起头就有一人来高。裸背面对着我,伸手摸了摸蛇的鼻子,它只是吐了吐蛇信,并没有反抗。
这是他的宠物?
我皱起眉,感觉他的眼神不太对劲,又左右走了几步,才确信他的眼神是聚焦在我身上的。见鬼,刚才还不是这样,莫非是过场动画放完了?现在是问答时间?
“请问……”我试探着开了口,可才说了两个字,裸背就转过身去,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顺着看过去,前方又出现了一个湖,倒映着雪山和白云,是玛旁雍错。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回头又去看他,却看到他身后忽然现出了一圈虹彩,如佛光一般越来越亮。而就像在应和着他,湖上也亮起了五彩的光华,同时响起一种细碎的声音,像长风,也像许多人在私语。
伴随着这种声音,镜子般的湖面渐渐浮现出了影像:高山、岩石、枯树,那是一处积雪的山谷,看不到人烟,也不见脚印,但在平滑的雪地上却倒伏着一个人,我只扫了一眼脑子里就是一炸。
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这个景象,正好和老喇嘛给我看的画卷一模一样。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圣湖显影!它真的预测到了我的出现!
我心中一阵战栗,突然明白了过来,
“难道终极是……”
四 麒谕 44
我的话还没说完,湖面突然一阵波动,等到水面重新恢复平静,雪谷已经消失了,呈现其中的是一副夜晚的景象。一轮满月高挂在空中,照出一道石块垒成的围墙。中间的大门虚掩着,墙头每隔三四米就有一根凸出的水泥柱,其中一根上面摆着牦牛的头骨,在月光下显得尤其苍白。更远的地方,则能看到高耸的旗杆和长长的经幡的剪影,以及微微发红的暗色山脉。
这是典型的阿里地区民居,而且视角是从内向外的。不过这边的房子都差不多,我也记不清到底有没有见过它。
然后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个人影从门下的阴影钻了出来,语调淡然地说:“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
可是他的话就到此为止了,他似乎突然看到了什么令他惊讶的东西,直盯着前方看,一动不动的。我也望着他,不觉哑然失语。
这个人是闷油瓶。
闷油瓶的影像只在我眼前定格了几秒,就慢慢散去了。我愣了好一会,下意识地抬起头,才发现整个幻境都消失了,仿佛我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我脚下是湖边的一片石岗,裸背、大蛇全都没有了踪影,玛旁雍错也恢复成空荡荡的冰面,玫瑰金色的天空此时已经转成深黑色的幕布,只剩下大半轮盈月和闪烁的繁星。
我怅然地站在原地,直到刺骨的寒风将我吹醒。我想迈开步子,但我的腿似乎被冻僵了,麻得不听使唤,连抬都抬不起来。我坚持着往前走了几步,结果却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我叹了口气,干脆一屁股坐下,任由线索如乌云般在脑海中翻滚,再迸发出照亮一切的闪电。
我终于明白那张图纸要怎样解读了,那是整个龙匣的断层图,从上到下,逐层描绘,就像医学CT一样,记录了石盒里的全部细节。虽然我不知道古人是怎样办到的,但如果我能将所有角度的图都复制下来输入电脑,重新建模,最终一定能造出一个完美的三维龙匣模型。
当然,模型只是模型而已,它无法发挥龙匣的作用,真正构成终极的,是其中无数的虫和点——在三维模型下,它们会化为多如星辰的网线,将所有的虫联系起来。
“终极是一个大虫窝,终极是一种蛊……”我反复默念着这句话,痛恨自己之前的迟钝。
老喇齤嘛没有骗我,他确实在圣湖显影中预知到我的到来。还有龙纹石匣,它的设计和圣湖显影是共通的,这就是终极的秘密。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清楚地说明终极是什么。哪怕闷油瓶,保持沉默的原因,恐怕也是觉得难以对我清楚地解释吧。而张启山,他曾经是最接近答案的人,但是让他来描述也太困难了。
对他们来说,终极实在是太过超前。这就跟中国古代众多的现象科学一样,他们并不知道经脉是什么,不懂得化学原理,不懂得物理定律,但是古人通过实践还是直接获得了应用的成果,所以发明了中医,发明了火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