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折腾不起,搞点小黄吧。”
“拿多少货?”摊主瞄了我一眼,总算对我起了兴趣。
“有多少就多少,货好的话我可以批发。”我朝他手里塞了张大团结,摊主的眼神顿时亮了。他心领神会地站起来,招手带我进了身后的帐篷,果然我就看到一堆堆像是废品收购站似的场景。
我踩过各色报刊堆成的纸堆,淡淡地说,“我先看看,出去再跟你算账。”
摊主笑了笑,立刻识相地消失在我眼前。我自嘲地笑笑,想不到那套暗语现在还会适用。
普兰的地下市场只卖两黄,大黄是黄金,小黄是黄书黄碟。
当然,这个年代,黄书也不过是《大众电影》上穿得少点的美女画片罢了。他们夹杂在这些翻得不成样子的旧书破杂志里兜售,如果让老喇嘛知道我和他分别后第一件事是来翻黄书,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我当然不是来干这个的。踹开废纸堆,我就蹲下翻找起来。
到了吃中饭的时间,当我拿着几本西藏画集和半本尼泊尔地图册钻出帐篷时,果然受到了摊主看神经病似的眼神洗礼。不过在第二张大团结面前,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多年以后想来,似乎我乱花钱的习惯就是这时养成的。当别人无法理解你的所作所为的时候,钱可以挡下一切的解释。毕竟那个时候,钱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用它交换的,是我最欠缺的运气和时间。
走出市场区,此时离和老喇嘛会合的时间还很远,我放开缰绳,让牦牛缓缓往前行走,自己坐在牦牛背上,在和煦的阳光下开始研究自己奋斗了一上午的成果。
我重点看的是和加德满都有关的部分。地图很破旧,上面都是英语,但周围很贴心地配了照片,我找到地方对照了一下,果然和幻境中看到的很像。看来之前去尼泊尔旅行的记忆没有错,幻境中的河谷就是这个地方。
接着我读到了后面的文字说明:加德满都河谷,本是名为纳加达哈的湖泊,意即大蛇居住之湖,之后因地壳活动而泻干。传说毗婆尸佛在此种下莲子,预言湖区将变为富饶的国土,大梵天从莲花中诞生。后来文殊师利菩萨途径此处,看到莲子佛光四射,便挥剑劈山,引导湖水流走,最终形成了今天的地貌。
大蛇居住之湖……我拿起另一本书翻看起来,很快就找到了印证:玛旁雍错旧称玛垂错,错在藏语里是湖的意思,而玛垂指的则是龙王。
佛教传说往往龙蛇不分,敢情这两个湖都是那条大蛇住过的地方。我合上书,心中的又一个疑问消失了。
尼泊尔自古就有非常狂热的蛇崇拜,在尼泊尔人看来,蛇代表了永恒,是祖先灵魂的代言人,会世世代代守护他们。如果这个习俗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而那个裸背又真的是古尼泊尔人的话,他会和一条大蛇亲密也不奇怪。
看到这里我大致想通了,特别是幻境的前半部分。
我当时的理解是错的,现在看来,铃阵原本并不在玛旁雍错湖底,而是在纳加达哈湖。但是纳加达哈湖后来枯水了,他们决定将铃阵拆迁到另一个地方,我看到的幻境其实是铃阵的拆除过程。而被选中的迁移地点,就是当时由神山冰水融化逐渐成形的玛旁雍错。
以前爷爷和我说过,在四姑娘山里他们常常会做与过去有关的梦,我之前并没有特别在意那件事,但现在想来,和六角铃铛的致幻作用大有关系。因为陨玉有信息记录和再现的作用,只要将过去某个时间点的情景重放,就能构建出逼真的幻境。
直到这里,我的思考都没有滞碍,但裸背和我对视后的幻境却大有玄机。不,往前倒数的镜头本身就已经大有深意了。
我再次回忆起幻境的整个过程,前半和后半最大的区别是,前半我只是一个单纯的观测者,后半幻境却明显与我有着互动。
我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互动型的幻境,不过那些跟做梦差不多,梦醒后什么都不会剩下。但是圣湖显影不一样,它给我留下很明确的信息,而且这种信息经过贡伽寺多代堪布的认证,是会在现实发生的。
这是一种关于未来的预知,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世界的终极了。
信息记录、信息再现,然后就是信息的运算,一切的关键就在裸背展开的两张图纸之中。
第一张是铃阵的工程图,第二张是终极盒内部的结构分解图。这两张图纸的年份相隔颇大,但是机理共通,都是各种蛊虫与陨玉耦合在一起的有机整体。可铃阵的规模虽是龙匣的几百几千倍大,却仅仅只能用来预测张起灵的更替,也许这就是裸背面露困惑和遗憾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