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从门缝后侧着头看我,我自然不示弱。两人互瞪了好一会,他看也关不了门,便不再理会我,径直往里屋里走去。我见他态度有些松动,跟着进门,重新说明了我的来意,表示愿意提供一百八十多万个密文石片供他研究,以及所有的研究经费。
“您猜得没错,这六张拓片背后藏有重大的秘密,甚至可能左右全人类的安危。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它破译出来。那一百八十多万拓片,和这六张拓片应该是同源的,我相信,用那些石片做交叉比对,对你破译密文会有很大帮助。”
这些话我说得极尽诚恳,老爷子望了我好一会,才摇摇头说:“凭一些古代文物就想左右人类的安危,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这里面记录了什么?太阳黑子的爆发时间?恐龙灭绝的真相?还是易经的正确解法?”
五 齐羽 19
“容我纠正您一下,一般说来,太阳黑子爆发还不足以左右人类的安危。”我露出一个占据上风的笑容,“至于这里面记录了什么,正是我要请您翻译的内容。”
钱老对我的放肆好像并不在意,冷哼一下又问:“你说得这么耸人听闻,就不怕我把秘密泄露出去?”
我沉吟了一下,便道,“这对我也是一个很重大的决定。确实您在破译的过程中,可能会知道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人与人之间是可以互相信任的。您是一个爱国学者,有高尚的情怀,我相信这样的人应该不会随意背叛我。现在是市场经济,像您这样的人才是国家的国宝,而且会越来越少,我想赌一赌自己的眼光。”
“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接不明不白的工作。”钱老皱起眉,似乎并不喜欢我给他的高帽子,不过语气缓和了不少。这些老一辈的学者都很有个性,用钱是没法收买的,但看重大是大非,倒无妨说得详细点。
“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一个承诺,它关乎一个人的命运,也关乎许多人,如果硬要打比方,倒不如说是类似环境污染的防治,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儿。您看现在的天空多么晴朗,如果不遏制工业污染,几十年后就会烟尘肆虐不见天日。”我打了下手势,然后才想起和他解释什么叫PM2.5他也听不懂,于是作罢继续说道,“反正主动权在您手里攥着,您要是发现有问题,大可以随时终止工作,什么都不告诉我,对不?”
钱老闭目不语,他双掌拢在肚子上,两个拇指打着转。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他再次开口:“如果我不答应呢?你能怎么办?”
我摸出了一根烟点了起来。我能怎么办?说去找剩下的那一个人?
不,这不是最佳答案。且不说茫茫人海里我找不找得到那个人,即使找到了,也难保今天的事情会不会重演。
然后我意识到了,这就是最后的试探,我的这个回答决定交易的成败。表面上看,他是在问我的预案,但实际上,他是在掂量自己的选择。只要我说出会找另一个人,我就输了。他肯定会回答“那你就找找看吧”,之后这件事就会石沉大海。
人只要还有别的选择,就会犹豫眼前的决定。我是最深切明白到这一点的人。我要破局,只能斩断他的后路。
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从被诓的对象变成诓人的主谋,从03年我入局以来积累的被骗经验换来是这样的成长,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笑了出来。
大概是我诡异的笑容引起他的警惕,钱老皱着眉头说:“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会采取破坏性的举动,把这个秘密泄漏出去。”
钱老脸上现出了讪笑,“到广场上叫嚷?在大街上发传单?你会被人带走,然后被抹杀。”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多年来我费尽所有办法,想要揪出黑幕背后的‘它’出来,结果‘它’从来不现身。”我又抽了一口才掐灭了烟头,“对我要杀要剐,这件事我都会必须去完成,个中的代价不作考虑。我还有最后一条路——在美国我有几个熟人,他们是中国通,对这些东西也很感兴趣——实际上他们追查这个甚至比我还早,所以我会选择跟他们合作。现在改革开放了,有钱有资源几乎就是一切。”
“你疯了。”钱老的脸当即黑了下来。“你知道老狗是花了多久才洗的底?你一个小毛孩要将文物拱手送给外国人,你以为他们就懂中国文化的精髓?”
我很镇定。说实话,以我目前的身份,也不可能找裘德考他们帮忙,所说的话纯粹是在虚张声势,现在钱老的反应完全在我意料之内。我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个恶人我要扮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