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阶段我不想和他对话,于是借口要放尿便走开了。等回来进帐篷前我又悄悄观察了一番,吴邪和郎风基本上没什么交流——这是我的老毛病了,不来劲的人就是不来劲,有时候就会漏掉些很关键的东西。
趁着这个时机我暗暗又看了吴邪几眼,他坐在火堆旁抽着闷烟,估计还在回味我刚才说的故事。我这人平生就爱琢磨,在故事里塞的几个关键信息对吴邪应该是有用的,到了死循环那里还有得是琢磨的机会,到时候就该发生作用了。
一边想着,我又觉得有些恍惚。这些天为了避开他,除了被人敲晕的那一段以外,我都没敢和他同睡。如果我去接近他,我的那些记忆会被他看见吗?就像是提前剧透的预知梦一样,让他看见现在的自己的人生?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是不是我的一生,本来就是被我自己引导的?
还没等我想透,吴邪就已经起身回来了。我急忙回到自己的铺位躺平,华和尚、胖子和潘子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搞得我此刻的心情更加烦闷。
吴邪躺下好一阵子,终于不再辗转反侧。我计算着时间,心想还是想个借口起身,才刚动了一下,便感到一边手臂被人拽住了。
我惊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以防万一,我一开始就选择了睡在最边缘,身边只有闷油瓶一个人,拉我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不睡?”闷油瓶的声音很低,“你有伤,怎么不多休息。”
“不放心嘛,我再去巡巡,这季节狼多。”我学着朝族人的腔调随口应着,心里的忐忑却更添了几分。他看出来了,这算是试探吗?还是第二次试探?想着我不由看了眼他另一边的吴邪,幸好还睡得很沉。
闷油瓶静了一会,嘴里没有说话,却拉着我的手比了比。黑暗中很难辨识到什么,我只感到他拽着我的手指向了另一边。动作幅度不大,我凭触觉感受了一下,忽然冷汗就下来了。
他指的是陈皮阿四的方向,那是除了闷油瓶以外,唯一一个没发出鼾声的人。
这意思是让我提防那老狐狸?不要出去?
闷油瓶见我不动,又在我胳膊上按了按,说:“睡吧,保存体力。”
我心里瞬间冒出了无数的问题,但心知眼下并不是提问的时机,只得点头道谢。
也许是疲劳积累了太久,虽然我竭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最终还是朦朦胧胧地睡着了。睡得并不算很安稳,但对于好几天都无法入眠的我来说,这短暂的几小时,依旧是一场久违的美梦。
六 棋语 27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天还没亮陈皮阿四就带着他的手下开始打点行装了。其他人陆续起身,只有吴邪看起来状态不好,边说话边打哈欠,直说我是夜猫子睡那么少还能爬起来。
“我可是向导嘛。这个事简单的,多练练你也行。”
“是吗?”他又打了个哈欠,戴起护目镜正了正,想想就摇头道,“算了,我还是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出来。”
我咧嘴一笑,还想再说点什么逗逗他,那边的胖子却不耐烦了,在山坡上使劲挥手,“哎哟两位爷,那老死鬼都赶着去投胎了,你们还在瞎鸡巴扯淡,敢情是要在这儿冻成世界文化遗产嘛——快着点,别走半道上又歇菜了。”
胖子说完,又指了指远处站着不动的闷油瓶,做了几个夸张的手势和嘴型,对吴邪打暗号,但很不幸我都看懂了。
“快上山”“捞大件”,“不然小哥等生气了”“拧头的明白?”
吴邪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我猜他肯定是在腹诽胖子只知道惦记明器,但碍于场面又不便抬杠,我便随口应道:“胖爷又笑话咱半拉架,这肯定是不能摔第二次喽,走走走。”
我俩背上行囊,灭了篝火上去会合,吴邪走了几步回头看我,张了张嘴,我估计他是心虚了,想为他们的异常举动圆场,便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没想到他顿了顿,却说:“昨晚你不是问我为啥要来吗?”
“啊。”我条件反射地应了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个。
他侧了侧头,沿着前进的方向望着远处的山峦。在未明的天空下,那里只有一片深邃的墨蓝,所有的东西都模糊难辨。
“昨晚我梦见你父亲了,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他说道。
我意外地停下脚步,无言地看着他。那不是我的亲人,是我过去见过的场景。同源共鸣真的发生了,我的经历映射在他的脑海中,但我无法告诉他,所以我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