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我踌躇了很久,才道,“我不知道……但是这么多年来的经历,我认为不是没有意义的。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想办法,争取最好的结果。”
闷油瓶的表情有了些变化,但既不是高兴也不是伤心。我叹了口气,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又补了句,“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我知道这很难,但还想再挣扎一下……所以,在我找到办法之前,你可别因为别的破事送命,否则整个事情的前提就不成立了。”
他这才轻笑一声,似乎整个人放松下来,朗声回应道,“我一定会活着去见你。我保证。”
我被他的态度感染,也觉得轻松了许多。那时,我把事情的解决想得过于单纯,直到很久后的后来我才想,如果那时我能真正明白他为什么提这个问题,我和他的这次分别,便不是如此光景。
六 棋语88
去长白山之前,我跟胖子通过一次电话,大体交待了这几天和闷油瓶沟通的结果,他没什么意见。另外又设法传话给小花,虽然闷油瓶说过他不会再在古楼里犯错,但最初出错的源头是从他那开始的,以防万一,我得打个预防针。
但这次联络并不顺利。他们在四姑娘山上,信号时断时续,加上不是直接联系,信息传递相当滞后,搞得我一直担心是不是联络得太晚。然而时间不等人,我不得不放弃这边,独自回杭州整顿,又到了长白山山脚,才终于收到小花的回复。他对我的提醒只字不提,反而说要给我多派些人。
我能理解小花的顾虑,但他那边正是用人的关键时刻,我不想再占用人手,况且对我来说,人多未必就更安全,反而容易顾此失彼。况且闷油瓶让我来的时候,也没有提到有什么注意事项,说明这次在他看来应该没什么危险。
于是我给小花回了条不劳费心,便带着装备直接进了山。
中间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基本上就是趟回忆之旅。曾经和假文锦假霍铃住过的小屋,千足龙石雕下的暗道,从第一次上山起就是休息站的温泉……虽然只是一个人行动,却仿佛能看到许多人的影子,只是有些人还在,有些人已经永远离开了。
求财,求生,或求真相。有那么多的人,因为不同目的走过这条路线,到达云顶天宫。以前我觉得,我和其他人很不一样。可是这些年下来,我慢慢改变了看法。芸芸众生,奔波一生,都是殊途同归的。如果我只是因为一个圈套就被诓进去二十多年,又凭什么说我能比其他人高明呢?
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时有犯错,好在还能继续下去。只希望这次真能修成正果,不浪费闷油瓶给我创造的大好机会吧。
在温泉边我休息了最后一次,之后便一鼓作气到了青铜门前。按照闷油瓶写在地图上的提示,开门并没有费什么功夫,在熟悉的阴兵借道和蓝色雾气后,青铜门在隆隆的号角声中再度打开。
过程顺利得近乎乏味,但我心里清楚,这条看似坦途的道路,有无数人哪怕付出生命依然不得其门。前面的顺利,依靠的是多次上山的经验积累;中间的难关,全靠闷油瓶的提示与铺垫。然而这些都不重要,我现在要去的,是在此之外的充满未知数的区域。
最后一公里,必须由我自己走下去。
我再次检查了每一个地方,从之前见到闷油瓶烧死的那个角落,到用麒麟血才能打开的九龙浮雕机关,然后乘坐瀑布水车到了下层。上一次有真假文锦和霍铃在场,我只是匆匆而过,实在看得不够仔细。
可惜这番努力仍旧是徒劳的,我毫无收获,问题的关键似乎不在这。
我坐在喇叭形涵洞的滩涂上发了一会呆,当年见到的那几幅棺材还在,静谧的水流声勾起了一些回忆。差不多在十年前,闷油瓶就是在这里和我一起坐皮筏艇离开的。那时候他说,这里的终极不能用了,因为被文锦和霍铃的降落伞破坏,唯有等待时间过去后的自然修复。那么现在,这里的终极是不是已经恢复了?
想到这里,我离开滩涂,往洞穴的深处走去。上次来的时候,我看到悬崖之间的缝隙里结着非常大的一张天网,信步走到那缝隙下,抬头向上看,果然那几个被降落伞砸出来的大窟窿已经消失了,所见之处全都是半透明的丝网,其中还悬挂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雪白色节瘤,看上去诡秘异常。
按理来说,应该还有一些车轮大的蜘蛛,但我并没有找到它们。我正琢磨它们躲在哪,忽然肩膀就被轻轻地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