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样的天空看起来就像是要随时崩塌,可我却感到异常壮丽炫目。而且我发现了,那些光一样的脉络可能并没看起来那么细小,只是离得太远又缺乏参照,才产生了这样的误解。因为在我的脚下——准确说是闷油瓶脚下——也有一条“叶脉”。
这条“叶脉”非常巨大,就像一条宽广的光带,目测不亚于一条八车道的马路。而且很奇怪的是,明明我们没有行走,也没有任何依据,但我却觉得我们一直在前进,就像是传送带上的货物。
这些景象实在是十分抽象,而人在其中又过于渺小了,仿佛一粒微尘之于宇宙星辰,我瞬间升起许多感慨,却又难以细说。
闷油瓶显然也感受到了周围的异变,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可是,比起我内心的激动,他的表情却没有什么改变,仿佛这是司空见惯的事,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脚下这条光路的去向。
顺着他的眼光,我才注意到到这条光路是有尽头的,就像那些消失的叶脉一般,出现了许多烧灼的空洞,越往前,空洞便越大,越多。
我们很快就靠近了那些空洞,我心里忽然非常惧怕。在这里是有重力的吗?等我们碰到那些空洞,是会掉进无边的黑暗,还是干脆被吞噬,化成无尽的虚无?
还没来得及细想,空洞便已经近在咫尺了。我甚至感到心脏在骤然收缩和下沉,然而我们并没有碰到它——确切地说,有东西围住了我们。
就在闷油瓶通过空洞的同时,在他的四周忽然亮起了许多明亮的火团,这些火团变幻着颜色,火团的中心,是我在天网那里见过的那些节瘤。也许是火焰焚烧的关系,这些节瘤的表面不再洁白,而是变成了耀眼的金色,使得它们看起来就像燃烧的光茧一样。
我盯着那些光茧,本以为很快就会被烧毁,但它们看上去竟像是烧不尽似的,始终没有熄灭,只是看久了才发现,那些光茧正在逐渐缩小,而与之相对的,是无数光的细屑从火焰中不断飘落,铺洒在我们脚下。
这正是光路的尽头。那些掉落的光之碎屑,就像陨落的星辰,填补在那些烧焦的小洞上。还有一些光屑掉落之后,化成一道道闪耀的光线,向着光路前方而去。我看着那些光的轨迹,良久才明白过来,那些光是有生命的,它们汇聚成光路的一部分,不停向前生长着,让这条路看上去就像一条一边生长一边燃烧的树枝。它们在用生长的速度去抵抗空洞侵蚀的速度,不断地延长这条光路,我们才不至于置身黑暗之中。
可是光屑修补的速度,无论怎样也追不上空洞出现的速度,光路虽然在向前生长,但不管怎么看,还是比我们移动的速度慢,前方残留的道路终究是在渐渐缩短。
闷油瓶俯下身来,凝视着这段光路的尽头。他这么一动,我才看见他的身体,也被很多发光的丝线缠绕着。本来看不见的透明的线从光路中溢出,闪动着微光,让他的身体周围看起来流光溢彩。那些线与光茧也是相连的,看起来就像是无数线连成的网,只不过在闷油瓶的身边更加集中,这让他看起来也像是光茧中的一个,只是他没被丝线完全包裹进去,似乎是个没有完全成型的蛹。
“命脉还是断绝了。”我又一次听到了闷油瓶的声音。
他在和什么对话。
之前我感觉到的那个庞然巨物,我依然感觉到“它”的存在。“它”是什么?是那些光茧?是终极?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搞不清楚。也许这些东西本身就是交错融合的,它们是一个整体?
那个东西做出了回应。不是通过声音,也不是通过文字,“它”的信息直接传达过来,就像是多重的涟漪,似乎是很多不同个体的消息的重叠,但又像是只有一个。我无法准确形容这种感觉,人类的语言在这陌生的情境中显得如此贫瘠,我只能用『话』去复述“它”,尽管“它”根本不是用语言来交流的。
『「劫」无法抹消,只可延缓。』
“我知道。”闷油瓶道,“错误只会滋生错误,必须在更早的时候纠正。”
『不。时间乃信息的堆积,熵的增长无法抑止,没有返回过去的手段。』
“我会找回龙匣。”
『龙匣是终极的核心,即使回归,也并非返回过去的条件。』
闷油瓶有些吃惊,“你是说,无法返回过去?”
这句话之后有一段长的空白,然后,我“听”到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