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铁嘴看了我几秒,转身朝外走去,边走边说:“你莫跟我讲大道理,反正药都被你们烧掉了,先斩后奏办得这么顺手,剩下的也跟我没关系了。”
看着齐铁嘴远去的背影,我还处于错愕之中。爷爷这样介绍我,等于是把我推到了矛盾的中心,如果不是他,我肯定会觉得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不过就算是他,拿我来转移视线也是很明显的事实。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说完,爷爷极轻地叹了口气,大概也只有站的离他最近的我能听见了。
其实此时大多数人都有些犹豫,但因为有人带头,终究还是三三两两地开始离开了。黑眼镜跟在队伍最后面,忽然转身倒退着走起来,一边对我招了招手,“哎,小兄弟,有空找我喝茶!逢周三下午我都在楼外楼!”
我听得嘴角抽搐,“谁他妈说要找你喝茶了!”
“你得还我zippo啊——很贵的——”他远远地嚎了一嗓子,转眼就在台阶处消失了。
爷爷看看三叔和解连环,对一群候命的伙计说:“去找医生,带他俩去处理一下。”
伙计们应声上前,首先架住了摇摇欲倒的解连环。他大概是被打得太厉害了,精神一松弛下来,人就有点半昏迷。三叔倒是伤得不算太严重,抬手蹭了蹭嘴角的血迹,经过我身旁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撇了我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
墓室一下子就空了,我叹了口气,等我爷爷再次开口。他也不理我,收拾了还没完成的两份入会帖和毛笔印泥,拿在手里背在身后,就往墓门外走去。
我只好默默跟在他后面,看着门外的自然光勾勒出他的背影,估计他多半是有话想对我说。从我小时候就是这样,他不爱主动开口,所以想听他的故事没别的巧,死跟着不走就行了。
可是谈什么呢,谈入会?实话说,经过刚才那一场风波,我已经对这个所谓的不死者帮会厌恶至极。我已经打定主意了,他要真提起来,我就拒绝入会,谅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但是奇怪的是,直到完全离开地下走出农民屋,他都没有说一句话。我借着天边微现的曙光,正在观察整片无人区的布局,忽然听到他长吁了口气,感慨地说:“真好,马上又能看到天亮了。小邪,你陪我走一段吧。”
三 启蜮 11
我突然有点眼睛发酸。这是爷爷第一次亲口叫我的名字,看来他是真的知道我是谁了。我含糊地应了声,缓了缓情绪才道:“去哪?”
爷爷只是笑了笑,踏上眼前延伸的小巷,边走边说:“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吗?我们去所有故事的源头。”
我眼前一亮。这句话当然是虚指,真实意思是,他同意我问任何问题了。
“不过公平起见,你用你的故事来换我的故事,好不好?”
还真是对孙子说话的语气,我会心一笑,道:“行,那你先说说看,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吴邪的?”
我爷爷诡异地笑了一声,问:“你觉得呢?”
我没吭声,这种低水准的套话方式,我早就免疫了。
“具体检查是知学做的,我不清楚,他只告诉我,你从里到外都是小邪。”
我一听就在心里“啊”了声,直骂自己蠢。这怎么都没想到呢?我可是在床上躺了一年多,血型、牙齿、虹膜、胎记、指纹……还有什么来不及查的,就算他一开始觉得多难接受,拖到现在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过能相信一个人能回到过去,我对我爷爷还是感到相当佩服的。毕竟是这个年代,穿越剧也没有流行,一般人很难想到会有这种事吧。这是一个巨大的思维壁垒。就像在过去,我也根本不可能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变成齐羽——在同一个时间点上,我竟然能和小时候的自己同时存在,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好吧,该你问了。”自知问了个蠢问题,落了下风,我有点郁闷。遇上事就往复杂地方解释,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爷爷走了几步,说:“家里还好吧?”
他说得很轻,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才憋回去的眼泪瞬间又漫了上来。我还以为他会问诸如我怎么来的或者为什么来之类的问题,没想到第一句竟然是问家人的情况。
“当然。”除了我。我在心里补了一句——没办法,我都成这样了,回去也没好结果的。
爷爷点点头,沉默了好一会才长叹口气。我一方面怕他想太多,一方面也是着急,就岔开了话题,“轮到我了。你既然要说源头,就从一切的源头说起吧。你们这个帮会是怎么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