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心里暗舒了一口气,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张良靠得住。
扶苏听闻此言,起身道:“既然是荀夫子所命,小圣贤庄又有要事相商,就让温先生告辞吧。我也乏了,李大人替我送送温先生。”话音落下扶苏已是转身出门。
“多谢公子,多谢李大人。”温玉微笑拱手行礼。
“恭送公子。温先生,我这便安排侍女带你出府,我还有一些要事要处理,就不便相送了。”李斯脸上不甘心一闪而过,然而扶苏既然如此吩咐了,他也不好强留。挥手叫侍女带她出去,也离开了此处。
“李大人客气了。”温玉拱手送别。
待得此二人皆没了影子,侍女才怯生生道:“温先生请随婢子这边走。”
“嗯,你带路吧。”
温玉跟在侍女身后,忽感觉脸容上一凉。她伸手抚了一下,是水。天际处已是墨黑一片,黑沉沉压下来,已经有雨丝在飘拂。温玉加快脚步,直到到了将军府门她才放松了一些,紧绷的肩膀也悄悄的松弛。
李斯此次对她的折辱,日后必当奉还。
迟恐生变,温玉三两步跨出了将军府门,抬眸一看,张良果真在将军府门口等她。
他长身而立,身姿如芝兰玉树,手中握着一把油纸伞,露出修长的指节。而他站在这一片风雨欲来之中,衣衫随风而动,仿佛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温玉忽然明白了为何会有人吟唱: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在这一片风雨如晦中,他真的就像诗中吟唱的那个君子。即使沉默不言不语,还是令人从心底感到喜悦。
她露出一个微笑,向着张良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昔韩娥东之齐......左右以其人弗去。”这一段关于绕梁的典故出自《列子·汤问》,后面那句我瞎编的。然后李斯说的那段啥楚庄王重新制的也是我瞎编的,千万不要当真哈。
长歌门这个文人志士的设定简直,入庙堂则为忧国忧民之官,隐山林又是情操高洁之士,而且各个都会点乐曲,把人给打趴下还能给人听个曲儿,基操,勿六。
第16章 乱我心者之一
雨丝朦胧了天地间的交界线,远望一片茫茫,如笼罩在轻烟薄雾中,不觉有了几分温柔之意。路上行人匆匆行走,不多时便散的人影全无,平日里繁华的桑海此时此刻竟有了不同于平常的凄清婉约。
桑海街道的石板路上的灰尘被这场雨冲刷的干干净净,雨水淅淅沥沥顺着屋檐淌下积成了澄明如镜的小小水洼,丝雨又在水面上溅起了点点涟漪。这一片水天茫茫仿佛将尘世都隔绝在外,此处一片寂静,所有的声音都远去,只剩下滴答之声。
这片天地安静的只剩下她与张良二人在缓慢行走。
温玉敏锐的发现张良此刻气息有些不稳,他面上虽平静,眼中一点怒气翻涌,而这怒气并不是针对她。
温玉且行且想,张良却慢慢平息了怒气。
他的怒气,是针对帝国方面。但以她二人的相熟程度,似乎还不值得张良如此动怒。
温玉心中起了疑惑,回想起来有两次在外撞破张良的行迹,他也只是寻常对待而已,并无半分紧张。尤其是追着盗跖出去那次,张良竟然十分信任的把她带到了墨家隐秘据点。此中缘由,不得不令人深思。
然而深思的结论却是荒谬的,她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到过张良。身处在不同的时代她只能隔着历史的长河看着他,若不是这次莫名其妙时光回溯来到了大秦,她也只能通过史册的记载,来了解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张先生,今日多谢你了。”温玉道了个谢,“若不是你及时到来,今日我只怕是不好脱身。”
“温先生不必客气。”张良语调平稳,先前的怒气已消散的一干二净。
“今日李大人邀请我去将军府,只怕是目的不纯。”温玉微微冷笑出声,整个人深沉了下来,“李大人阵仗好大,借助帝国之势明为邀请我,实则为命令。我若拒绝,他倒是有很多个理由来发难儒家,令人防不胜防。”
张良淡淡道:“相国大人只怕是想起了往事,心里不太舒服。”
温玉心头一动,道:“哦?先生是指,与李斯同为荀夫子门下的韩非?据传闻韩非入秦,遭李斯嫉妒,李斯唯恐韩非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于是同室操戈,构陷韩非入狱,在狱中杀了他。若能让李大人心里忌惮不愿提起的往事,只怕就这一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