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画面轮转,看着眼前满脸慈爱地给怀里的鲤儿擦去脸上泥渍的簌离,润玉多想也扑进簌离的怀里,像寻常孩子一样撒个娇,说一声鲤儿好痛,鲤儿好苦,可他不能,哪怕是在梦境里,他也不能。他只能独自一个咽下所有的苦痛,独自去面对本不应承受的千夫所指,一如他小的时候,一个人在昏暗的洞穴里,独自前行承受着生而为龙的命格,带来的断角剜鳞之苦。
垂眸敛去眼中的泪意,润玉第一次迫切地想要醒过来,梦境中虚妄可笑的美好,是落到心头的尖刀,让人痛得浑身发颤,痛苦侵入梦境,让他连这最简单的逃避方式都无法拥有。
当润玉在梦境中痛苦挣扎的时候,惊醒他的是一道重物落体的声音,紧接着是临疎惊天动地的哀嚎。润玉从梦境中剥离,但眼皮似有千金重,一时睁不开,只能察觉到自己躺在柔软的塌上,身上盖着羽被。妄动内丹果然反噬严重,此时濒死的身躯破败不堪,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润玉只能忍下周身不适,凝神听取周围动静。
“嘶~师姐你为什么又打我?前天还没打够吗?”是临疎饱含委屈的声音,期间夹杂着起身的衣料摩擦声。
“你说我为什么又打你?我让你闭门反思,你还思出不服气来了,啊?我不过是和你师兄出去几日拜访旧友,你就干出这种不着调的事情?”是昏迷之前他听到的的那道女声,声音清越响亮,从这几句交谈中不难推测是芙芷上神,只听芙芷又道:“别跟我说冤枉了你,昨天我徒儿可把你这几天干的好事都告诉我了。”
“可……可他是润玉诶,我捉弄捉弄他有什么错,而且他也把我给打伤了好不好,你看我身上这几道口子,都是他刺的。”临疎显然还是不服,润玉先前还困惑长昭和芙芷为何迟迟不现身,原是这几日不在府上,闭眼听着他们龃龉,润玉只当听戏,正好分神不去注意身上的疼痛。听到此处润玉暗道不妙,果不其然,临疎话音刚落下后,又是一道重物落体的声音,伴着临疎的痛呼。
“停停停!师姐别打了!我知道错了!”临疎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急了,“我的脸,师姐,说好了不打脸的。”
“谁跟你说好了?再说你师姐我是第一次出尔反尔吗?”芙芷的语气中饱含怒意,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骂道:“你被他刺伤那是你活该,少来我这装可怜。我早就跟你说过别跟丹朱走那么近,他素来是个不辨是非,满脑子情情爱爱,心偏得没边的睁眼瞎。你倒好,这么多年都没看透他的为人,还他说什么你信什么,你还有脸问我捉弄润玉有什么错?你说你有什么错?你这叫捉弄?看看把人逼得,都到了不顾内丹碎裂也要跟你拼命的地步了。”
芙芷顿了顿,长叹了一声,失望道:“我在想这么多年我和你师兄一直护着你到底对不对,我看哪天得找缘机仙子给你安排个七苦的命格,让你好好到人间去历练一番才行。”
“师姐,你又不了解润玉,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一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临疎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委屈了,只是声音越说越小,想是有些底气不足。
“你!你是要气死我!”芙芷听上去更愤怒了,“你难道不知道三人成虎,流言可畏,他若真像传言所说的那般不堪,岂会任由你捉弄?我看你看人还没我徒弟看得明白,真是白修了几万年的道行,这几万年也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啊!”听声音临疎又被芙芷给打了,从两人的言辞间不难听出芙芷是个火爆脾气,倒是和书上记载相符,润玉正自揣度,只听临疎向长昭求救道:“师兄救我!师姐她再打下去我也得躺床上了。”
“你师姐打你是为你好,反正你皮糙肉厚的耐打。”一道低沉温润的男声极近,像是长昭就坐在润玉塌边,只听长昭又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懂?临疎,不是我和你师姐说你,你这次行事的确太过荒唐,等润玉醒来你给我好好赔礼道歉。”
“什……什么!我还要给他道歉?!”临疎叫了起来,语气却有些结巴,显然非常敬畏这位师兄,“我……就算我错了,那我不也把他救回来了,就不能算将功补过吗?”
“我看你没被我揍够,又皮痒了是吧?”随着芙芷话音落下的,还有肉体撞击和重物落体的声音,光是听着,润玉就觉得临疎被芙芷揍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