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町……学姐……”
——那实在是,过于安详、过于泰然自若的口吻。
对皋月而言,自己的遭遇既不是值得挂在嘴边博取同情的悲剧,也没什么必要刻意掩藏。
只是生不逢时而已。
只是时运不济而已。
只是比起幸福美满的一般人,自己的人生稍微坎坷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过去的苦难不能伤害到现在的你”——从芥川口中获得的忠告,皋月虽然至今也未能透彻解读,但却始终郑重地铭记在心。
只可惜当年的她还太过稚嫩,太过不解人情,所以也无法理解。
(为什么……在我随口谈论自己的过去时,樱会露出如此悲恸、如此坐立不安的表情呢?)
“学姐,其实我常常会这么想。霜月与间桐……如果当初,被这两家选上的不是霜月家的小孩,而是……”
嗫嚅般的细语转瞬飘散于风中,樱一手揪紧胸口,长而柔亮的睫毛掩盖双瞳,仿佛正对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神明献上祈愿。
但她随即又收敛悲伤,好像破涕为笑一般竭力地弯起眉目:
“不,不可能呢。因为我太没用了,所以改变不了学姐的过去。但是,至少……从现在开始,我希望学姐人生中只有快乐和甜蜜的回忆。为此我也会努力的,对了,就从试吃巧克力开始吧?来,请别客气!下次我会记得多加一些砂糖的!!”
——为什么。
那时候的樱明明在笑。
明朗而又纯真烂漫,令人联想起春日里鲜花盛开的原野与和暖的阳光,是皋月最喜欢的美丽笑容。
(可是为什么,她看上去却难过得像是快要放声大哭一样呢——)
……
……
……
“……樱。”
如今回想起来,那已是宛如眺望遥远彼岸一般虚幻不实的记忆。事到如今,即使咬牙痛悔自己昔日的驽钝无知,也早已为时太晚了。
(真是太丢脸,太不像话了。)
(樱明明一直都在为我烦恼,我却对此一无所觉,还厚着脸皮以樱的保护者自居……)
深町皋月一心盼望间桐樱的幸福,为了守护樱的笑容什么都可以做。这是事实。
但另一方面,她岂非也是一厢情愿地“仅仅只注视樱的笑容”?
对于樱强颜欢笑之后的苦恼与辛酸,皋月口称关切,其实从来也未曾认真地予以深思。
以ky作为挡箭牌,她将自己的愚钝当做“无可奈何的人设属性”,一直对他人细微的心境变化视而不见,逃避着重要的感情。
……话说回来。
假如没有这次圣杯战争,没有这期间接连不断的吊桥效应,几度死别生离,单就她和芥川的性格而言,恐怕再过二十年也不会有什么HE。
哦,不对。
或许他们临死之际能够坦诚面对自己的心意,然后委托太宰将他们的墓碑立在一起。不知为何,皋月坚信这个自杀爱好者一定能够长命百岁,比她和芥川活得都久,最后在自家床上抱怨连天、神清气爽地停止呼吸。
(怎么说呢……)
(对学长也好,对樱也好。在感情上还真是怠惰啊,我这个人。)
也正由于这份怠惰,皋月迟迟未能察觉——
其实恰恰是她自己、是她毫无保留的纯粹的好意,成为了将间桐樱逼入绝境的沉重负担。
(事情结束之后,得拿出全部的诚意向樱道歉才行……啊,我是不是也该试着做一下巧克力?好,就拜托凛或者白野教我吧。)
皋月抱臂环胸,一本正经地如此盘算。
作为表达歉意的第一步——
“那个,抱歉打断一下。Lancer,请你先把那两柄漂亮的刷子收一收,Archer你的菜刀也是。”
“我就想问问……Melt,你有没有考虑过投降?”
——面对以樱为原型的两名Alter Ego,她好像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认真地与之为敌。
“投降?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是在羞辱我吗。”
而与她相对,Meltlilith闻言只漠然眨了眨眼,旋即不屑一顾地还以冷笑:
“我的心、我的爱,我完美无缺的恋情就是我的一切。如果你们不惜战斗也要否定我,败北对我来说便与死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