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那日后从未踏足的高鹏飞,孙氏满心的怨气,却也很快凑上一张笑脸往高鹏飞身上贴:“老爷身上可乏了?妾身已预备好热水,妾身……妾身这便伺候老爷沐浴。”说着眉眼一勾,露出一抹羞怯之态。
孙氏本已四十有余,人老珠黄,偏要做出勾引人的媚态,华丽缀满红绿宝石的面巾下是令人眼花缭乱面容,看起来很有惊悚的效果。
高鹏飞压下满心的厌恶,毫不留情拽回被孙氏抓住的袖子,冷声道:“你可知你干了什么好事?”
见高鹏飞满脸冷峻、怒气腾腾,孙氏下意识的松开手,靛青色的袍袖自她手中滑落,毫无依托的晃了几晃。“老爷,怎么了?”她问。
高鹏飞还未说话,外面一阵吵嚷,似是几个小丫头七嘴八舌的吵架。
高鹏飞脸上怒气更盛,孙氏忙叫小丫头进来,问是怎么回事,丫头说:“秋姨娘身边的丫头来了,说秋姨娘胸口疼,吵着一定要见老爷,说她们家姨娘说了,她胸口疼起来吃什么药都没用,非得有一个人给他揉胸口才好,所以叫老爷过去给她糅胸口。”
秋姨娘便是新近买的小妾,高鹏飞宠的厉害,日日宿她房里,一应供应都是府上最好的。
高鹏飞阴着脸,沉声道:“将那闹事的丫头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秋姨娘恃宠而骄纵奴闹事,剥了衣裳,抽三十鞭子卖到怡春院里去!”
怡春院是扬州城最有名的勾栏欢场,老鸨以擅压榨姑娘们的剩余价值著称,进去之后,不脱层皮别想脱身。
孙氏暗哼一声,贱蹄子终归是贱蹄子,也不看看情况,就敢跟老爷打花枪,真当如宝似珠的捧着你呢!
第33章
孙氏得意过之后, 心头不由漾起一股恐惧的情绪。老爷今日面色不善, 连一向宠爱有加的美妾都发落了, 又一进来就质问她,这是要……
不等她细思,便听高鹏飞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你房里叫海棠的那个丫头,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孙氏眼瞪的可怕,手腕被高鹏飞毫不留情紧紧握着, 疼的她思绪有些混乱,好久,她才说,“是失足掉井里的。”
“孙氏, 你好大的胆子!”
高知府的嗓音陡然提高好几调, 读书做官之人多讲究风度,娶妻娶的也都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多为世交姻亲,互有助益的,纵然没有鹣鲽情深的浓情蜜意,一般也能做到相敬如宾。妻子不比姬妾丫鬟, 不顺心可随意打骂。正妻即使犯了错也要留几分面子, 很少会直言斥责,若搞得太过, 岳家也会没面子。
今日高鹏飞突然直言相斥,孙氏心里惴惴的, 早红了一双眼睛,委委屈屈的解释,“老爷息怒,海棠,海棠她确实是失足掉进井里的。那丫头一向贪玩,尤其喜欢后院那口井边种着的许多海棠,常去照料,我房里的牡丹可以作证。”
牡丹是孙氏房里的一个二等丫头,向以忠厚老实著称,这点高鹏飞也知道。
说话时孙氏垂了头,掩饰下眼中戾气。好端端的,老爷怎么会提起海棠,不知是哪个没王法的浑嚼舌根子挑拨呢!她不过是在房里养了几天伤,没怎么出去,下面的人都要造起反来了,这还得了?
不过是些贱蹄子罢了,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妄想那些有的没的,浑在老爷面前说东道西,也不瞧瞧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只有她这个正室夫人可匡扶老爷,助他仕途顺利,其余的不过玩物罢了,老爷高兴了宠宠,不高兴便如秋姨娘一般。
“那,网罗罪名构陷良民,暗中操作使人举家充军,□□也都不是你做的了?”
每说一句,高鹏飞眼中便多出一层冷意。孙氏有些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惧意,稍纵而逝,人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高鹏飞步步紧逼,孙氏退一步,他便进一步。
不多时便退无可退,孙氏有些惊愕的抵在一架紫檀点翠象牙双面绣仕女图屏风上。海棠察觉了她的机密事,那丫头并非她的心腹,给她听见也是偶然,为保万无一失,她别无他法。听说那丫头还有父兄、老母,就住在城西。她那老娘时常来看女儿的,母女俩最是亲近,难保谈话间不泄露出去什么。若想万全,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听说最后跑了海棠的妈,倒委实是她大意了。
孙氏长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府中姬妾众多,个个仗着有点姿色就生事,亏她自小是按着当家主母教养,掌家主中馈的手腕也是自小耳濡目染,颇为强硬,那些子人嘴上不说心里必定怀恨。这不,赶上她遭了厄运,她们便趁机中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