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父亲来了。
他对着我慈祥的笑,古铜色的脸衬得牙齿雪白,连皱纹都发着光。
他坐在沙发上,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满心欢喜地奔过去,就在要扑入他怀的时候,一把火燃起,将梦境烧的通红。
“爸爸!”我又急又怕,满头大汗。然而熊熊火海,再找不到他的身影。火势逼人,我恐惧地往后一退,跌入无边的黑暗里。
朦朦胧胧中,我听见有人叩我房门。
“阿囡,”是李达康在门外,“今早我先去上班,你睡到自然醒吧。”
我支吾了一声,表示听见。
蜷回被窝,脑海里飘过一条新闻播报:京州市委书记对一个小小民女表示深重歉意,并送上最诚挚的慰问。
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睡意全无。
索性坐起身,抓起床头柜上的梳子随便梳理了两把头发,也顾不上还穿着睡衣,就趿拉着拖鞋就冲出房门去。
李达康正在客厅准备穿上外套出门,我俯身在楼梯上:“喂。”
他身子一颤,回头往上张望。此时我恐怕像是阁楼女鬼,悬首在楼梯上。
“今天走这么早?”我问。
“啊,对,”他笑得眯起了眼,似乎还有点羞愧在其中,“还是打扰你睡觉啦。“
看着平时霸气又傲娇的市委.书记在我面前露出几分讨好相,我满足又感慨,走下楼梯,跑进厨房拿出一袋饼干给他:“早上不能饿肚子,脾气会更臭,路上吃点吧。”
他像是如释重负,接过饼干:“好,好。”一边说着一边踱到门口,开了房门,才发现自己足上无靴。
我快要憋出内伤:“我再去睡个回笼觉。”
赶紧转身开溜,生怕没忍住,笑声掀开房顶,吵醒邻居。
我不会想要为难他,为何要为难他?他待我是很好的,好到我想要问为什么。
然而我不希望他的好是出于对我遭遇的同情——同情就像是一颗止痛药,短暂地让人舒适,但不可一把接一把地吃。
还是要找工作,必须有点紧迫感。
大约三日后,我真的收到了面试通知。
有了之前四处碰壁的经历,我学聪明了一点,转而申请在线法律顾问的工作。我猜想这样的岗位基本是匿名的,不用和客户面对面接触,公司对我背景的顾虑会小得多。而且我既能在家网上工作,又能保住现有的饭碗。
给我通知的是一间规模不大的律师事务所,他们有一个面向大众的网站需要经营,因此想找一个法律专业的人维护网站运营,同时为网友提供线上咨询。
面试当天,我换上很久不穿的正装,不禁怀念起在国内外律师事务所实习的日子。
我需要一些工作的激情和战斗力,像盔甲,让自己觉得无坚不摧。
面试我的不是人力,而是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
我只知进门了问前台,要找张律师。
前台领我去他办公室。
张律师正伏案工作,见我进门,抬起头微笑。
我呆住。
“怎么?很惊讶吗?”
他笑得开心,清朗的面容神采飞扬,嘴角弯成月牙的弧度。
“废话,”面试的紧张感一扫而光,我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张明开,想干嘛?”
“怎么还是如此的凶,这样恐怕还未嫁出去。“
“你怎么还是如此爱旁敲侧击探询情报?”我最厌烦他这一点,“我未婚,且失业,你想说什么?”
张明开笑得更灿烂了:”所以找你来,帮你解决难题啊。以你的资历,这份工作小菜一碟吧?”
我双手交叉在胸前:“知道是小菜一碟,不如想想怎么提高给我的待遇,好留住我这个法律人才啊。“
张明开笑而不语。死狐狸,走一步,算一步,连玩笑话也要小心算计,不能答应的绝对只字不提。
我和他是政法大学同学。他长得漂亮,人也聪明,连任了三年学生会会长,我那时是副会长,不知怎得就传起了我俩的绯闻。
当时这是我的头疼事一桩,因为我并不喜欢张明开,总觉得他的聪明中藏着算计,看似开朗优秀,其实心里时刻拨弄算盘。
他却喜欢上了我,有意无意地透露,想考证我的心意。我始终没有反应,他也懦懦地不再有举动,但是心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