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义之雪中墓_作者:九色姑姑(24)

2019-02-28 九色姑姑

  好不容易到达,我立刻攥住一个坐在门边嗑瓜子的尼姑:“你认不认识林晓蓉?”

  尼姑很淡定,向内里大殿努努嘴。

  我经过香炉,走上石阶梯,进入宝殿。一个光头尼姑背对着我跪于垫上。

  我不敢相信:“妈。”

  那人扭过头来,好似不认识我一般:“施主,善哉。”

  我跪地:“妈,你不要吓我。”

  她起身将我扶起:“施主,阿弥陀佛。”

  泪水如河流,瞬间布满我的脸。我看着她青色的头皮和胸前坠着的佛珠,悲愤交加,抓住她紧紧不肯放手。

  “妈!你不可以不认我!我是你的亲女儿啊!!”我死命地摇晃她。旁边有两名尼姑赶忙过来拉住我,将我架开。

  我只管两腿乱蹬手乱挥,踢翻了功德箱,又扯下了供佛的香烛和桌布,殿里一下子腾起火焰,供奉的苹果梨橙滚了一地。

  “阿弥陀佛,造孽,造孽啊。”抓我的尼姑赶忙去找水灭火,我趁着这当隙扑过去抓住母亲。

  “妈妈,你不要我了,我怎么办,阿囡一个人怎么办!”我扑在她身上嚎哭。

  “施主,凡事皆是因缘际会,种因得果,”她定定地站着,“要学会放下,放下才得安乐。”

  “什么放下!骨肉亲情你也要放下吗?”我觉得天旋地转,“我找到工作了!可以养活你,我们可以一起住了!不用寄人篱下了!”

  “只要你想,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她神情宁静,真好似一尊佛像。

  另两名尼姑灭了火,又跑来抓住我。

  “施主,请你出去。佛门清净地,容不得你这样闹啊。”

  我遭此打击,浑身瘫软,只得被她们架了出去。痴痴地回头看着母亲,她站立着,目送我被带走,一点动情也无。

  我只能抓住送我出门的尼姑:“师父,我该怎么办,我妈妈她怎么突然这样了?”

  尼姑面露恻隐:“施主,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现在静慈她获得了真正的安宁喜乐。”

  “这是自私!”我跳起来,厉声道,“这是不负责任!”

  然而冲她们发作也无用,她们也是一样的面目,麻木不仁地俯视别人的苦难。

  我在寺庙门前伫立良久,多次试图再次闯入都被拦下,直到她们锁上寺门。

  天色已暮,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我只能下山。

  雨水冲刷着小路,搅起泥泞翻天。我失魂落魄地走着,一不留神滑倒在地。

  膝盖磕在石头上,鲜血立刻迸出来,混着泥水顺小腿流下,脏污中一片暗红。

  我一点都不觉得疼。

  苍茫浩瀚的天地,黑暗伴随暴雨翻滚着压下来,将眼前视野厮杀得一片狼藉,仿佛在逼我投降。比起悲切,更近残酷。

  我颤颤巍巍地扶着腿站起身,衣衫都被雨水泥污浸透,重重地拖着身体。

  双耳轰隆,根本不知要往哪里去。自己好像赤足重生在这个世间的婴儿,没有过往,亦无未来。

  “阿囡!”

  有人声唤我。我疲惫不堪地睁开眼,远处一束淡薄的黄色灯光照射过来。

  再也没有力气了,太累了,我真的太累了。

  我眼前一黑,重重倒回地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是个说话不太算话的人,说不更,偏要更……

第18章 告别

  全身像是被放在火炭上,痛苦地被炙烤着。

  我在近乎爆裂的头疼和压迫窒息的昏迷中反反复复。昏睡过去,便是噩梦连连;醒过来,满目满脸淌着滚烫的眼泪。

  父亲死讯传来的时候,我都没有如此溃不成军。即使他的死如晴天霹雳令人始料未及,即使我未能见上他最后一面,即使其中可能有着血淋淋的冤情……我也没有像现在这般,仿佛丧失了生的意志,自己选择被病魔侵蚀。

  在持续不退的高温里,我无比想念曾经父亲用来镇纸的玻璃球。

  他和母亲曾在我小时候高烧时,将这东西给我捏着,冰那火烫的手。扁扁的玻璃球里嵌着红蓝绿色的俗气彩纸,抓在手里沉甸甸的。想起它,令我想起生命中一切厚实的、靠得住的东西——父亲做菜时用的带着油渍的格纹围裙,厨房里摆放勺具的搪瓷罐子,茶几上母亲爱读的杂文刊物,儿时卧室里挂着的蓝底大橙花窗帘,从窗口望出去的蓝天被掉光叶子的高树切割成不同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