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费里西安诺从行李中找出阿尔弗雷德送的相机,“我们来录个像吧。以后我们每去一个地方就留个纪念,不管想到什么都可以说出来。”说罢,他打开了相机的摄影功能,开始录像,镜头从他的脸移到路德维希的脸,从室内移到室外,从海的这端移到海的那端,一直移到本田菊T恤背后奇怪的两个毛笔字“根性”。从此,他们的录像日记的最开始,就是费里西安诺的笑脸。
回到房间小心翼翼地保存好视频,费里西安诺长吁一口气,甩手去拥抱路德维希,他猝不及防被抱个满怀。费里西安诺站着良久没有松手,路德维希于是拍拍他的后背,轻声询问:“怎么了?”费里西安诺的手缩在卫衣的长袖里,手指抓着路德维希背后的衣服:“‘愚人嘉年华’的大家走了。”
“嗯。”“菊也要走了。”“嗯。”“车队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嗯。”“路德,你想回家吗?”费里西安诺吐出的最后一个音是微微发颤的。路德维希察觉到微妙的情绪变化,但他从来不为迎合别人而撒谎,所以他的发言忠于真心:“想。但是也想和你一起旅行,偶尔回去也挺好的,我爸妈有哥哥在照看。”费里西安诺松开双手,坐到桌子上,神情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想,你不会一直待在洛杉矶的,既然你注定要远行,不如让我再陪你走一段,直到你心满意足。”
“可是我不想这样。”费里西安诺蓦地说,老实说这句话对路德维希冲击力还蛮大的,因为他打心眼里认为费里西安诺需要他,“我不想你由于这种原因离开家人到处跑来跑去。等送菊回家以后,我们就回洛杉矶吧,我会努力适应这座我失去过的城市的,实在做不到我就走,去寻找一个新的家,然后你就待在你家里好了。”说这话时费里西安诺依然维持着纯良的笑容,可是路德维希受不了:“不是你失去了洛杉矶,是洛杉矶失去了你。”他抬起脸,澄澈的蓝眼睛里竟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费里西安诺一言不发地看着路德维希,等他说下去,然而他是个闷葫芦,关键时刻卡壳,唯有一点一滴的泪水缓慢而坚定地砸下来,仿佛代表了主人的全部心声。费里西安诺叹息:“爱哭鬼是我才对啊,路德。你要一直一直……做一个肌肉猛男。”
“如果你能像话点我也不至于这么难堪了。”路德维希极其罕见地呛了回去。费里西安诺被逗笑了:“嗯,我绝对会变成一个帅气的男人的,下雨的时候没有伞,只要撒丫子跑就是了,鞋带松了绑不紧,用胶水黏起来就好了,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一个人也能生活,大概吧……”路德维希用拇指揩去眼角的泪水,一下子变回了严肃强悍的模样:“你的愿望会实现的,不管我在不在。我听你的。”
“一言为定。”他们俩拉钩。
王耀坐在伊万的床头削苹果,将锋利的刀刃对准果皮,一圈一圈耐心地匀速削下去,中途没有断过,剩下的黄色果肉几乎是个完美的球体,刀尖划几下便裂为六瓣,由于伊万吃不了,王耀切来其实是给自己吃的。三天了,伊万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面容平和,可能在做美梦?这对他来说也是难得的休息时间啊,索性多睡会吧。王耀咀嚼着清甜的水果,自言自语道:“你心跳太快了,血管和脏器会受不了的,你是往里面放了颗炸.弹吧。你是不是知道他们会失踪?居然刚好卡在这样的时间点……多事之秋啊。”
心率机上的数字保持着5以内的变化,绿色的折线平缓上下,但是伊万的心率明显偏高。本来这个时候王耀还有各种各样别的正事要做的,不过他差不多也感到厌烦了,来看望伊万几乎是抱着逃难的心理。不得不说要是伊万醒着就好了,没准他能梦见点什么,他也算是能力较强的异人,就已知情报来说,他是车队里最强的,因此背负的代价也更重,比如长年累月的失眠。
王耀很了解这种痛苦,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以至于甚至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就像他曾经分不清前世和今生。小时候有一次他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女儿失踪了,小小的他跌跌撞撞地询问所有人有没有看到他女儿,大人都笑他睡傻了。明明已经想不起“女儿”的容貌了,那种心急如焚的心情却铭刻在王耀心底,找不到女儿的他哭得撕心裂肺,正像天下所有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一样痛苦,大人却依旧当他是突然发脾气的小孩。他只记得自己当时很无助,没人能理解他,简直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