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迅速过去了,但对于水箱里的人可是无比漫长。白衣人再次摁下遥控器,箱子里的水位下降了,解锁,摘下水箱,里面的人立马张大嘴呼吸新鲜空气,好像害怕这辈子都不能接触空气了。白衣人例行公事地说:“感谢您的配合,您今天可以休息了。”仰起的湿漉漉的人脸凝固在吸气的一瞬,泪水融入水滴从脸颊滑过,手铐脚镣解开了,马修的胳膊无力地搭在扶手上,其他白衣人们上前抄起他往实验室外走。马修干呕了两下,又猛吸了一口气,突然挣扎起来,白衣人熟练地把他往地上一丢,因为身体脱力,他狼狈地跪倒在地,脑子里有几颗星星在横冲直撞。
他不记得自己来这里多久了,睡了一觉,吃了两顿饭,受了两次水刑,可是这里是完全封闭的空间,昼夜掌控在白衣人手里。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及自己会不会死。马修的手臂痉挛了,右手的透明化仍然没有解除,他努力了好几下都没能自己爬起来,最后还要白衣人搀扶他。马修厌恶他们的触碰,那些一尘不染的白色的手就像蜗牛的触角,恶心极了,然而当他试图拍掉白衣人的手时,一直坐在屏幕前的一名医生走过来出声制止了他:“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不管他们刚才对你做了什么,至少此时此刻他们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想在地板上爬半天吧?刚开始接触水刑都是这样的,很让人难以接受,但你会习惯的——劳驾,送他去趟淋浴房。”医生注意到马修浑身冒冷汗。
一股近乎愤恨的情绪涌上马修心头,这种强烈到使大脑为之沸腾的感觉他前所未有,在那之前,他感知到的大都是冰冷而死寂的东西。医生那句“为了你好”真的激怒了马修,其中包含的无耻、凌霸之意令他咋舌,但他太无力,无力使人软弱,他低下头去,让白衣人扛着他离开了实验室。淋浴房的隔板是毛玻璃,白衣人就站在门口等着,马修背对着隔板打开花洒,温暖的感觉沁入体内,也加大了颤抖的幅度,他支撑不住地蹲坐在地上,任由洗澡水从头上浇落,闭上眼睛,在哗哗的水流中终于得以片刻思考:我的名字是马修·威廉姆斯,我来自芝加哥,我在萨克拉门托被“企鹅人”抓住了,我的弟弟……阿尔弗雷德,下落不明。
颤抖停止了,马修蓦地睁开双眼,扶着墙站起来,关掉水龙头干净利落地换好衣服。白衣人押着他回玻璃牢房,在那里他看见了朴素的食物和在等待他的医生。马修在箱子里,医生在箱子外,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玻璃,唯有送餐口是相连的,餐盘里有熏肉三明治和苹果,应该感叹说这伙食比他平时吃的要好吗?对面的医生是个很普通的白人男子,除了瞳仁是一种闪着光圈的金色,马修端着盘子盘腿坐到床上,没有理会站在外面的他,讨厌的事情是床单似乎换了新的,洗衣液的味道太刺鼻了。
医生敲了敲玻璃:“日安,我是CY-0101。CX-0513,能否告诉我你的本名?”马修选择性无视了他,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医生却不依不饶,“如果可以的话,我是乐于与实验室的每一位都打好关系的,你们都会喜欢上我的。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的权限比较大,可以跟你们适度地对话也可以送你们礼物,毕竟我也是个医生,宣誓过《日内瓦宣言》的,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尽力帮忙,我想要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更深层次地了解你们。”马修停止了咀嚼,他忍了很久才克制自己不把餐盘砸在玻璃墙上,那样做一定会使他遭受不必要的皮肉之苦。这名医生真是个无耻之徒,但马修冷静地想了想,便向医生提出了请求:“你能给我纸和笔吗?”
“当然,但我要看你写下的内容。”马修点头。他最擅长的游戏就是捉迷藏了,尤其是和史蒂夫配合起来。医生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谢谢你,我明天再来看你——带着你的礼物。”马修一声不吭地蜷缩在床上,用被子遮住全身。只要能联系上史蒂夫,他还可以忍受下去,不管是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因为活着就能再见到大家,能见到阿尔弗雷德,不管付出什么。
卢卡斯在潮湿的公路上驾驶着西蒙银色的“奥斯伯格号”,厚重的车轮所向披靡地碾过破裂塌陷的地面,风疯狂撕扯着他白色的风衣下摆,风衣上满是血迹和破洞,卢卡斯感到很遗憾,他还挺喜欢这件衣服的。虽然骑车的样子很帅,但是准确地来说卢卡斯正在逃亡,伙同旁边三辆劫来的卡车,等抵达了生存区附近,他们就要把被抓的异人释放,带上新的同伴继续跑路。新的同伴有两名,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西蒙和提诺对他们面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