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后点了两份豆浆和两个生煎包。生煎刚出锅,香气直往人鼻孔里钻,收口处撒了好些香葱、芝麻,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孙翔被勾起了馋虫,迫不及待夹起来一口咬下去,结果被溢出的汤汁烫得哇哇叫,包子掉到地上都没顾上。周泽楷连忙起身,给他递纸巾递水。
老板是个实在人,给他又重新拿了一份,还笑着打趣他:“小伙子第一次吃生煎?这可急不得,得先用筷子戳个小孔,把汤倒出来喝了才能继续往下吃呢。”
孙翔谢了老板,回头有些埋怨地剜了周泽楷一眼。周泽楷何其无辜,他是想提醒对方来着,可来不及呀!
孙翔决定先把生煎放一放,他从小袋子拿了粢饭团,一边揭开塑料膜一边说:“我家乡也有这东西卖,加油条、榨菜、肉松什么的……做法应该差不多。我就是没见过黑的。”
周泽楷笑了笑,示意他尝一尝。他咬了一口,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问道:“这是什么?好吃!”
“栗子蓉。”周泽楷说。这也是他最喜欢这家粢饭团的原因,老板娘很有心地把板栗煮熟,压蓉,填在饭团里做馅。栗子蓉中没有添加任何调料,本身的清香便为饭团增色不少。
“好吃!”孙翔伸出了个大拇指,“就是黑糯米有点硬。”
“跟你换?”
“这个我吃过的,你不介意?”
介意啊,有点小洁癖的周泽楷心道,不过你高兴就好。
孙翔可不知道他这些微妙的心理活动,他就着豆浆又咬了一口饭团,两颊涨得鼓鼓的,口齿不清地说:“我吃这个就够了,白糯米又不是没吃过。”
周泽楷看他吃得开心,胃口也跟着好起来。周泽楷吃东西小口小口的,看上去很斯文。孙翔早就发现了,毫不客气地笑他姑娘家,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这人虽然每口进的量不多,但他咀嚼的频率特别高,到了最后,竟比孙翔还要先吃完。
玩枪的男人都闷骚!孙翔腹诽了一番。
吃吃喝喝的,早晨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弄堂里的铺子一间间开了,渐渐多了些人气。今天又是晴朗的天气,有人架起了煤炉烧水,有人端了木盆出来洗衣服,一排排洗好的衣服、被单挂在建筑间的小横杆上,远远望去,像飘着各色的旗帜。孙翔走在里弄,眼珠子转悠着就没停下来过。
路过一家理发店,他拽了拽周泽楷说:“进去吧。”
周泽楷哑然,刚想说来真的啊?一看到孙翔满脸严肃,便识趣地收了声。
理发的老师傅没戴眼镜,见进来个扎小辫的,想当然问了一句:“咩咩,即豆发诶斯烫豆发啊?”(“妹妹,剪头发还是烫头发啊?”)
“他说什么?”孙翔求助翻译机。
“问你剪多短。”周泽楷睁眼说瞎话。
“哦。”孙翔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纠结了老半天,“算了,你告诉他剃平吧。”
他边说边解开束发的皮筋,在自己头顶横着比了一下。
周泽楷想象了一下,觉得实在太夸张:“你不必……”
“打住!愿赌服输!我又不是输不起!”他有些赌气地说。
我是想说你不必剃得那么短啊……可惜周泽楷是个语速跟不上脑速的,他心下衡量了一番,放弃了劝说的想法,扭头跟老师傅说:“杯蹭。”(板寸。)
老师傅一听,摸出眼镜仔细看了看,这才醒悟过来,嘀咕了一句:“余叻斯额内小微,组撒留噶藏额豆发?”(原来是个男孩子,干嘛留这么长的头发?)
说完又对着镜子里的孙翔左右看了看:“及堆了精僧。憋顾伊额锅豆高,留几根塞刘海会得更噶好昆第。”(剪短了精神。不过他额头高,留几根碎刘海会好看点。)
师傅说完去准备工具。孙翔趁机问周泽楷:“说什么呢?”
“……说你,长得好。”周泽楷继续漫天扯谎。
“那当然,小爷先天条件好,平头也酷得吓死党中央。”孙翔听着颇为受用,但没两秒钟就反应过来,“不对,他明明说了两个长句。”
“……上海话,比较长。”周泽楷这淡扯得脸不红、心不慌,脸皮直逼潘长江。
等师傅拿着工具过来,孙翔就老老实实闭嘴了。他全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句话不说。周泽楷心想他不会是心里紧张吧?剪个头发而已,何至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