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眸色一冷,瞧见那白胖圆乎跟个大藕似的小手腕上缠着碍眼的红线,而天后手上也有。
“那什么,小鱼仙倌,”锦觅很尴尬,“毕竟是王叔给的红线,所谓长者赐,不可辞,我家棠樾还是懂礼数的。”
“称婶娘为媳妇,这就是他的礼数?”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棠樾童音更脆,“美人鱼就是我的媳妇儿。”
润玉黑眸一凛便断了汀洲手上的红绳,可才把手指搭上她的脉,连他自己都懵了。
脉走飞数,往来流离。
这是喜脉。
“你……怀孕了。”
一言惊四下。
汀洲自己也傻了,手抚小腹,原来她这百般不适,是这个原因。
“那么……”小人儿皱着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更加语出惊人,“我是要当爹了吗?”
天帝气极,带天后走时,要不是因为怀里抱着她,他想他会不会忍不住一掌呼去,拍死那个他确实喜欢的侄儿。
这未可知啊。
39
“娘娘近几日忧思繁重,故而孕期反应大些,没有妨碍。”
仙神繁衍不易,多是子息艰难,且看因缘,有时千年万年才有那么一个,可能就只有那么一个,然一但有了,保胎比凡人容易得多。
即便孕症刚显,母体孱弱,又去魔界走了一遭,待回了天宫,清透舒爽,好上许多。
药王退下去后,整个寝殿只余两个初为人父人母的四目相对。
等了好一会儿,汀洲才等到坐在床沿的他弯下身来,将脸轻轻贴着她的小腹,想要感受血脉之间的羁绊。
她太知道孩子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他从未享受过正常的父爱母爱,他的父母对他的感情里夹杂着太多别的东西。
一直以来他最渴望的,就是能够拥有一个正常而完整的家。
“你欢喜吗?”
“我很欢喜。”
润玉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如今这世上,只有三个人跟他血脉相近。
叔父向来喜欢旭凤多些。
而旭凤跟他之间的那条忘川河注定了再难回到从前。
还有棠樾,算了,那一口一个“美人鱼媳妇”的,不提也罢。
可是现在,出现了一个延续他的生命的小家伙,是他的精血骨肉,叫他怎能不欢喜。
而孕育这个小家伙的人——
润玉抬身体,注视着她。
女子美颜如画,想是有孕的缘故,让她此刻看上去比平时更柔和了几分。
他觉着肺腑有些软,软塌塌地就这么陷了下去。
想起药王之言,他问:“你因何忧思繁重?”
孩子都有了,汀洲直视他的眼,缓缓吐了一口气,开口问道:“水神她,为何喊你‘小鱼仙倌’?”
润玉直言:“初见时我在天池休憩,化了龙尾被她瞧见,却将我错认成鱼。”
“想来陛下很喜欢这个称呼,那是不是也对着水神说过一条龙的初愿。”
“一条龙的初愿。”润玉念着,声音像是碎玉击打般好听,“他的初愿不就是你么。”
都说天帝陛下心有七窍,俊朗无俦的脸上点染开一片温润。
他早早地就对她坦言,同时也没有再遮掩过想要得到她的念头。
岳父说的对,他性本掠夺,跟父帝如出一辙。
而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没有父帝的薄情寡义。
年幼时惊鸿一面,即便注定不能为鱼,可第一次有不甘心,昳丽的鱼尾将来会有他人把玩怜爱。
年少时某一日的清晨,他从一个美丽旖旎的梦中醒来,弄湿了衣裤。
在梦里,他占了那最美的一尾金鲤,纳为己有,甚至都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记得金粼粼的鱼线晃了他的心神,他以他想象当中的银白“鱼尾”的模样,行鱼水之欢。
这是他野心的开始。
后来,当他真正能够有所选择,六界万物任他拿取,又觉得颇为无趣,他正经地想了想,梦里所得终究不够,于是毫不犹豫要了他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