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黛玉却是一眼也没有看桃叶,与贾琮进去,然后贾琮与林嘉荃见礼,厅堂里顿时欢声笑语不断,当晚在厅堂中摆下宴席,为林嘉荃接风。林嘉荃笑道:“久闻河道总督是清如水,明如镜,如今一见,名不虚传,堂堂二品大员,衙门里的排场却还不如个县太爷。”贾琮笑笑:“我既没有请师爷,又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摆出排场给那些乡下人看吗?还是自己省事些吧,落得自在。”
林嘉荃看看黛玉,说道:“虽说如此,如今妹妹来了,妹夫就还要把体统给立起来。”贾琮笑道:“那是当然,此一时,彼一时。”黛玉朝他微微一笑,他不由得心花怒放。酒宴罢了,林嘉荃便与贾琮去书房叙话,黛玉知道他们自有些机密事情商议,便自回房里去梳洗。雪雁瞅着没有别人在身边的时候,对黛玉说道:“奶奶甭理今儿那个村姑,我已经打听过了,是那个潘又安把她找来干杂活儿的,爷根本不跟她说话儿。”黛玉奇道:“哪个村姑?”原来黛玉根本没有注意到桃叶,可能注意到也不会在意吧,也许这就叫做“目无下尘”。
恰好紫鹃端着脸盆进来,雪雁吐吐舌头便出去了,晚上回下房时,雪雁便跟紫鹃说了这事,紫鹃笑道:“怪不得今儿潘又安拉住我左求右求,要留下个什么桃叶姑娘在外面干杂活儿,我说这里有这么些人呢,哪里用得着外人?他便说什么她家里如何指望着她来挣救命的钱呢……”青芷最有主意,在旁边听了,就说:“今儿我看见那个桃叶了,不过是个心比天高的傻丫头,就算她有什么糊涂想头,见了奶奶也准把那想头丢到爪哇国去了。既这么说,若是撵出去,她再寻死觅活的,没得坏了咱家的名声——只管留下,看她敢做耗!”
林嘉荃只在武陟停留了数日,就继续西去了,临去时,他不放心官衙中壮丁太少,从自己的护卫中拨出了六个壮汉,贾琮也不推辞,他自己也知会了武陟县县令,从乡团中调用了几个知根知底的乡民做护卫,黛玉对于这些俗事自然是毫不挂心,她现在真正做起了当家主母,而且做得兴味盎然。
正是夏收农忙的时候,贾琮的河工反而没有多少事情可做,所有的河工都回家去收麦子了,贾琮得以整日陪伴黛玉,四处游览。武陟虽是个小县,却有着漫长的历史,春秋时期就置县了,贾琮将县志翻给黛玉看,那上面写着:“武陟县,周武王牧野之师,兴兹土,故名。”
这一日骤雨初晴,天气比较凉爽,贾琮便邀黛玉去城外的嘉应观游玩,黛玉原本畏热不肯,问道:“什么蠢人建的庙宇,不过是无知乡民供奉的哪路神仙吧?只怕是亵渎了神灵,未必肯受那香火。”贾琮便笑道:“是龙王庙,你倒也别说,连我都去祭拜过。”可不是,龙王庙不就是祭祀河神的吗?黛玉便好笑道:“莫非是去求雨?”贾琮也不否认,便说:“横竖算算那几天早晚要下雨,便去跪上三日五日,写篇祭文,哄那些乡人的,然而他们还真信,后来真下雨了,来出河工的人就多起来。”
然而贾琮自然知道黛玉是不耐烦去看龙王庙的,便告诉她,那附近的小虹村有西晋竹林七贤之一向秀的故里,黛玉果然就动了游兴。
他们只带了紫鹃和碧叶两个丫鬟,都换了男装,打扮成书生的样子,到了河边,贾琮便指点给黛玉看,他旧年主持修建的分水堤已经初见成效。黛玉见浊浪滔滔中一条弯月形的石滩堆在河中,不由得惊道:“这么急的水流,是如何把这么些石块放入河心的?可不就冲走了吗?”贾琮便得意起来,说道:“这便是我的独创了,让村民用竹篾编成笼子,里面放上大大小小的石块,用船载到河心,推下水去,就沉到水底,水冲不走了。堆得多了,成了堤坝,自然坚固,日久竹篾随水烂了,便形成了分水堤。你若顺流而上,可以看到每到转弯处,水流湍急的地方,都有这种分水堤,减轻了对于河岸的冲刷,还沉积了泥沙,所费无多,一举数得。”黛玉笑道:“这样简单有效的办法,书上却是没有记载,亏你怎么想得出来?”
贾琮心里高兴,便越发说得兴头,手舞足蹈起来,可见对于治水是非常的有心得,谈谈笑笑,不觉路远,不久就到了小虹村。村民见了贾琮,都毕恭毕敬,有村中的老者便请喝茶,贾琮担心黛玉不惯乡村的气味,便只端来一碗当地的油茶,给黛玉品尝,黛玉略尝了口,倒是香甜,不觉喝了半碗,贾琮便将剩下的一气饮尽,给过村民赏钱,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