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同人)江上笛_作者:长安长(100)

2019-02-12 长安长

  影子在地上扭曲着,又交叠着。

  唐笑之怔怔看着那张飞花轻雾般,在黑夜里不甚清晰,仿佛下一刻就不见了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从来很稳的手轻轻抖着碰上了沈南风的头发,再顺着柔软的黑发摸到了脸侧。

  如置火炭,如饮冰雪。而枯凉已久的心里,终于生出一点热意。

  声音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小心得很,生怕大点儿声,眼前的梦就被惊破了。

  “怎么不躲……”翻来覆去那么久,出口居然不知说些什么。

  沈南风一叹,从未见过的乖顺模样,认认真真道:“躲不开。”言罢,将手递给唐笑之。

  唐笑之用仅有的一点儿,从天香谷偷师来的医术把了把脉,脸色越来越沉,沉得黑云压顶山雨欲来。

  还没等他说什么,沈南风指了指自己,又道:“唐笑之,我走了很久,很累。所以现在,休息。”

  话音刚落,他就很干脆地往往椅子中缩了缩,睡着了。

  唐笑之在凳子上坐了一夜。

  他还记得出门时,月明千里故人遥。

  他原以为,要在这儿呆上一辈子了。在风沙里忘记曾经的斜桥打马过,满楼红袖招;忘记黄沙中翻滚未平的纵横意气,任风起云休。

  所有的少年江湖,都葬送在被黄沙白雪掩埋的旧事下。

  可回来的一瞬间,月冷千山,春风亦度。

  当初晨的阳光散落在腾起的沙尘里,沈南风忽然想起了那双遗落在黄河中的剑。

  所谓妄断,终究是斩不断。

  秦川雪原,他也曾经犹疑过唐笑之几分真心。

  在酒色欢场中长大的富贵公子,哪里真正能够明白,寡淡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的喜欢是真的喜欢,真心也是实实在在的真心,可等到在贪欢中饮尽风情,满堂花好月圆之后,留下的残酒冷炙与枯烟飞烬,又岂是唐笑之真正见过的?

  那是他一分潜藏心底,不敢去探的犹疑。

  可坠落在冰冷黄河的刹那,所有的决绝与傲然,所有的踌躇与犹豫,都瞬间烟消云散。

  原来有些时候,相信也的确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只要他想要再见唐笑之一面,只要他想要,从此,相携而行。

  好在,他没让唐笑之等到下辈子。

  六月初五,阳光正好。

  唐笑之伏在窗边,捞起沈南风一只手。

  那手上仍旧裹着很厚一层布,而黑袍下永远涌动着浓厚的药气。

  他想揭了布看一看,又总是被沈南风轻轻巧巧躲开。

  他居然真的等到了他。

  黄河中的水,从此日日夜夜,都不会再唱别离的歌。

  天香谷的信带着药丸儿落在窗边,唐笑之轻巧地揭开信封,信上染了无数春雨与落花,像极了江南暮春里的残剩又哀浓的繁华。

  他勾了勾嘴角,想到巴蜀夜风中,站在满山清辉下,问:“可是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的‘南风’?”

  现在,他不需要知道答案了,因为此后,夜夜明月与君共,君之意,我之意。

  沈南风定定地看着唐笑之笑着直起身来的模样,那样的风流气度,三分傲然,三分洒落。

  忽然问:“唐笑之,你悔不悔?”

  从此风流俱折,意气难回,曾经的风起云涌,尽数化为指间风沙。

  龙游浅水,当真了无挂碍?

  终究是应了真武大殿中的竹签,所谓遇风化水,沈南风想,自己终于变成了困囿他的池渊。

  六月初八,有信南来。

  唐笑之站在屋外,将那封薄薄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很久。

  字迹苍遒刚劲,锋芒毕露。

  百姓摧折,天下乱离!

  他在风里站了很久,再抬头向北看时,骨头中的血液都沸腾喧嚷。

  哎呀呀笑了一声,他揉了揉脸,将信随意团了,往屋里走。

  一回头却见沈南风站在门边,定定地看他。

  “唐笑之,”那声音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微凉又柔软,却永远带着最柔韧的力量,“这一次,我随你去。”

  唐笑之一僵,随即笑了起来,,“道长,不要闹。”往沈南风身上看了一眼,心里却叹了一口气。天香谷的左梁雨姑娘说得没错,真是落了个经脉俱废,不复当初。

  沈南风静静看着唐笑之那双眼睛,所有的星光都会消失在东方的鱼肚白下,可唯有他的眼里,永远有无边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