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慕良卿_作者:青茶木(173)

2019-02-12 青茶木

  “是么......”张良眸光柔和,“他就是这样,什么都想到别人,却从不想自己。”

  颜路好整以暇道:“只有你。让韩非兄如此上心的从没有别人,只有你。”

  张良指尖动了动,没有说话。

  颜路又道:“你们的关系我隐约能猜到。所以我能理解,你这样颓然并不只是亡国。”

  张良的心久违地痛了痛,恨恨道:“有的活人生如傀儡,有的死人却命不该绝。”

  颜路豁然道:“这话不错。不过......怎样的程度才算傀儡,怎样的意义才足够无憾?”

  他的眼神清淡,似澄明的湖水。

  “庄子前辈的《逍遥游》里提到椿木,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常人之百年,在其面前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故而,苍生百态,人人皆有遗憾。然则比这正重要的是,有遗憾之人不见得有成就,有成就之人,必有遗憾。”

  张良琢磨着思索,“有成就之人......必有遗憾?”

  颜路颔首,继而道:“不错。在下认为,韩非兄的存在,让后人更加记得五蠹,更加记得韩国,这便是他的伟业,也是他不寻常的意义。子房,你还惋惜什么呢?”

  这番话将张良狠狠一敲,怔了许久许久。他总认为天妒英才,韩非不该命绝于此。但颜路这样说着,他留下五蠹和思想,流传百世,遗憾似乎没那么锥心刺骨了。

  “他的意义......”

  “生死并不是一口气的事。若有人去了地下,一直被活着的人铭记,那么,他其实只算出去云游,算不得正的‘死’。”

  颜路说着话,拍了拍张良的肩膀,又道,“人生总有几个高峰深谷,有的人摔了,有的人爬起来。有的人停滞,有的人继续往前。如何设障是老天的事,如何走,是你的事。”

  张良怔怔望着地面,问道:“你也有过深谷么?”

  “我......是赵国人。”颜路的神情飘到远处,回忆道,“当年,秦国与赵国会战长平,赵国大败,这一仗轰动天下,想必你也听说过。”

  张良颔首,“最后,秦昭王下令,坑杀四十万俘虏。”

  颜路淡淡地嗯了一声,道:“其实没有四十万那样多,秦昭王把十六岁以下的人放了,真正坑杀的,约莫只有三十六七万。”

  张良察觉到他眼中划过的忧伤,猜测道:“你......”

  颜路点头,“我就在被放的行列中。”顿了顿,又道,“你可知,皇宫现在地位最高的权宦赵高么?他也是赵国人,当年我们一同幸存,他自宫之后,潜伏到嬴政身边,为的就是复仇。”

  张良一半讶异,一半疑惑,“你与我说这些,不怕我去通风报信?”

  颜路笑道:“比起还没动手的赵高,已经动手的你,似乎更加危险。”

  这句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

  张良倒吸一口凉气,“你如何知道!”

  他在博浪沙一战谨慎万分,没有走漏过任何消息。

  颜路坦然道:“当日救你的人,手里拿的剑是沉戈,而你手中的剑是轩辕,就我的小道消息来看,同时符合这二者的,只有你一个。”然后端详着张良如来临大抵的神情,缓声道,“你不必担心,很显然嬴政的消息路子与我不同,不然你不会安然在此。”

  张良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赧然道:“阁下的消息委实灵通。”

  颜路笑了笑,徐徐道:“我与你说这些,并非是要你的夸赞。谁都受过伤,有过仇。嬴政灭六国,一统天下,是千万人的仇人。但就这一点来看,天下归元,战乱消减,他有功而无过。但他的过在何处?张子房,你沉默了这么些年,可还了解世事么?”

  张良羞赧垂首,道:“良惭愧,只知民不聊生。”

  “我原以为你只会说一句‘他让我家破人亡,罪大恶极’。看来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遭,你心中还是装着民生的。”

  颜路颇为赞许地看他一眼,又道,“不错。秦法暴戾,苛政猛于虎,严法恶于兽,致使民生怨道。嬴政并不能让百姓安居,这是他身为君王,最大的罪过。”

  张良愣了愣,不知怎么脑中就划过韩非临终前与他说的话——子房,你要铭记,无论做什么,定要先为民,再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