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香粉气直在耳旁萦绕,张良的两只耳朵红了个透彻,仍是垂首,把嘴唇抿成一条线。
正当他进退两难的时候,突而有个人打破了僵局。
“——胡姬姑娘,害得我好找。你拿酒拿了这么久,我等得好苦啊!”
众人闻声,抬头朝阁楼上望去,只见二十阶梯之上,一个穿着紫色衣袍的男子正冲胡姬招手。其姿态带着七八分的慵懒,神情间隐约可见醉态。他有着上苍眷顾的相貌,眉宇英俊,气质洒脱,唇角隐隐上扬,“玉树临风”这四个字仿佛就是为他而生的,人只在阁楼上斜斜倚靠,便能吸去所有人的目光。
太子惊愕,指着那男子,“老,老九?!”
张良一愣——老九,九公子韩非,正是十年前与他在梨花树下分别的那个人。
他又赶忙细看了一下,那人的身形虽有变化,但雍容的神态却没有变,眼角微微下垂,没有表情时,隐约带着忧愁。
果真是韩非无疑!
韩非吊儿郎当地靠着楼梯的栏杆,虚着眼睛一望,“二哥?”
两兄弟都喝了酒,说话的声音响,整个大厅都能听见。
韩非摇摇晃晃地下楼,与太子又寒暄了两句,留意到人群里盯着他的张良,便问太子:“这位是?”
十年不见,容貌身形的变化很大。分别时张良又还年幼,故而韩非似乎已经认不出了。
张良冷不丁急促,抢在太子之前答话,“回九公子,在下是相国府的张良,字......子房。”
他把“子房”两个字咬得重,十年的时间,他记得韩兄,不知,韩兄是否记得他?
“子房......”韩非反复念叨这两字,琢磨了半晌,后笑道,“嗯,好名字。”
张良一震,好名字?
通常第一次见面的人会客套地说这么一句话。只是对于他,这话客套得让人心寒。
十年,果真有这么久么?
张良难堪地又垂下头,嘴唇开了合,合了开,欲言又止了几番,才道:“多谢......九公子夸赞。”
韩非摆了摆手,当做终结话题。举手投足间十分大方,很有大家的风采。转而看向胡姬,挑眉问道:“胡姬姑娘,本公子的酒该上了吧?”
胡姬对侍女使了个眼色,娇媚笑道:“马上就来。”
见韩非又吊儿郎当上了楼,一路与胡姬有说有笑,与金迷纸醉的太子没有两样,张良始终挂在唇边的浅笑终于褪去,侧身对太子拱手,“太子殿下,子房身体不适,先告辞了。礼数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太子受不了他一再的推辞,便不劝留,扔了两个字:“回吧。”便带着一众人登去阁楼上的雅间了。
张良抽身退出,身上仿佛还是萦绕着脂粉味,无论晚风怎么吹也散不去。蓦然觉得烦躁,不禁加快脚步。他这次出来只带了若离一个小厮,回去的路上难免冷清。
一路上,若离见一直都浅笑的人不笑了,心里疑又急,踌躇了半晌还是开口:
“主子,您......心情不好?”
张良回神,露出习惯性的纤和笑容,“你今日怎么这么眼尖?”
若离举着灯笼,担忧道:“小的很少见您这样。”他见张良不怎么说话,便想转移话题,多说话,对心情总是好的。
“那位九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
只是这个话题,刚好转到张良的伤口上。
他抬了抬眼皮,幽幽道:“他叫韩非,很小的时候便去了桑海求学,去了十年,现在学成,归来了。”
之前也说过,若离被姬然那一摔,失了很多童年记忆,这个帮他买过糖果的韩非,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在他眼里,韩非只是个让他们公子忧心的普通又不普通的人。
“桑海......”若离歪着头,隐约觉得那是个很了不得的地方,“那他是不是很聪明?”
张良点头,“嗯,比我聪明。”
若离惊呼:“这世上居然还有比公子还聪明的人?!”
“嗯。”
若离想起倚靠在楼梯上的韩非,有条有理地分析:“嘿嘿,听说桑海养人,看来是真的。九公子玉树临风,可比咱们新郑好多公子都俊!”说完又赶忙真诚地望向张良,“当然了,在若离眼里,公子您是最俊的,谁也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