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客临死前说的分明是为李朝王爷送信,而非嘉嫔母族。”皇帝眉心骤紧,眼眸暗沉。如懿伴随皇帝多年,知他越是极为愤怒,越是强装冷静,“那位李朝王爷与你男女有别,他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后宫嫔妃该守的规矩么?”
语涉李朝王爷,嘉嫔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慌忙道:“此事与王爷无关!皇上,王爷……王爷只是代替臣妾母族致信问候,并无不妥当之处啊!都是这奴才不懂行宫的规矩,未及禀报就进来送信,才惊扰了……”
“是么?”皇帝轻蔑地一笑,示意李玉上前劈手夺过嘉嫔手中的竹筒,从中取出一封书信来交与皇帝,皇帝展信一看,只见开头的“玉妍”二字便已怒火中烧,“并无不妥?你身为朕的嫔妃,他却直呼你为玉妍,这叫妥当么?他倒是当真为你筹谋,竟让你想法子叫永珹去做孝贤皇后的嗣子!你这是打量着让儿子成了元后嫡子,朕就能叫他当了太子么?真是痴心妄想!”
玉妍吓得瞪大了眼睛,连连道:“皇上息怒!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这封信臣妾还不曾看过,如何能得知王爷怎样称呼臣妾呢?”她满脸泪水,失声唤道,“况且,便是王爷说了要出继永珹为孝贤皇后嗣子,也不算全错!到底,到底孝贤皇后在时,也是极喜爱永珹,日日抱在跟前的!王爷也只是念着孝贤皇后……念着来日孝贤皇后灵前,也可有人祭祀供奉!”
额上几欲迸裂的青筋显示了皇帝愈燃愈烈的怒气:“荒谬!孝贤皇后是元后,她的灵前自有朕所有的皇子公主去祭祀供奉。再者,如今永珹的额娘是婉嫔,哪里轮得到你置喙出继之事?”皇帝气得目毗尽裂,“朕宠爱你多年,如今想来当真觉得恶心!你说李朝王爷没错,好,那你嫁入宝亲王府之前与李朝王爷是什么关系,入宫之后又是怎样与他暗通款曲、私相授受,嘉嫔,你敢说吗?”
恍如被利剑戳穿了身体,嘉嫔像一个被风吹落的稻草人,顿时瘫倒在地:“臣妾……臣妾冤枉!臣妾与王爷是表兄妹,王爷是李朝人,不懂礼数,对臣妾的称呼或有不妥之处,但断无私情!皇上……求您相信臣妾……”
“皇上,李朝一向遵守儒法,男女之防比咱们满人还要严苛,嘉嫔说李朝王爷不懂礼数,臣妾实在不能理解。”如懿屈膝颔首,端着皇后的持重恭肃,“嘉嫔言行失德,秽乱后宫,是臣妾管教无方。然此事涉及李朝王爷,还请皇上做主。”
一个“秽乱后宫”的绿帽子扣下来,皇帝目眦尽裂,脸上的肌肉悚然抽搐,暴怒不已。他一把揪住嘉嫔的头发将她拖倒在地,眼里沁出鲜红的血丝,神色骇人:“贝戋/人!自己不过是一件贡品,竟敢背叛朕!”
嘉嫔像是不可置信,茫然地睁大了眼,睁得几乎要裂开一般,喃喃道:“贡品?皇上,您说什么贡品,是臣妾听错了,是不是?”
皇帝冷冷地踢开她抱着自己双腿的手,像踢开一块残破的抹布,嫌恶地将一串红玛瑙手钏摔在地上,冷冷道:“那贼子真是一心念着你,连他父王的爱物都送给你!可惜,当年他也就像送这串玛瑙一样,把你这个贡品送来给朕!”
须臾的静默,静得如死亡一般。
一声凄厉的呼号最后划破了这静默,如同泣血的杜鹃一般,耗尽心力,悲鸣不已。
皇帝的言语失去了所有的温情与顾念,揭破了所有事实与真相,冰得疹人:“李玉,传旨六宫。嘉嫔忤逆犯上,觊觎太子之位,着贬为庶人,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皇帝再未看玉妍一眼,以决绝的姿态背身道:“李玉!即刻送她回京城,朕再不想见她!”
金氏突如其来地被贬为庶人,是太后与随行嫔妃都始料未及的。然而就在她事发当日,一件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同时传来:颇得恩宠的庆嫔于月事期间喝下了玫嫔送去的牛膝草乌汤,血崩不止,下红如注,虽救回了一条性命,但此生再不能有孕了。
皇帝本就因金氏之事心情不佳,初初听闻更是雷霆之怒。还不等皇帝下旨处置,便传来玫嫔悬梁自缢未遂的消息,幸而她的侍女俗云发现得早。俗云还在玫嫔房间里找到一封遗书,上面写着金氏以她家人性命威胁她谋害庆嫔,不料金氏被贬时庆嫔已经喝下了牛膝草,她不堪内心煎熬,决计自戕谢罪。遗书之中,还提了些许当年自己与仪嫔的孩子被害,也有金氏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