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门外停了一会，满心悲苦地思考着刚才的晚餐是不是他最后的晚餐，他竟然少吃了一块布丁。他是不是永远无法再享受级长浴室的泡泡了。然后他深深吸了口气，敲门进入。
斯内普坐在桌子旁的一把椅子上，烛台放在桌面的另一端。他的一半身体隐藏在阴影里，烛光微弱地颤抖，他看上去像是在真实和虚空之中来回跳动。桌子旁边没有另一把椅子。
哈利走过去，把书包扔在门旁边。他四处寻觅，办公室空荡荡的。斯内普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他走到斯内普面前，感觉自己像极了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
沉默在办公室里沉重地浮动着，哈利在斯内普面前站立了两分钟。这下他确认斯内普生气了。他踢了下地板，说：“我以为我是来学习决斗的。”
冷酷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哈利，斯内普脸上每一道纹路都刻着愤怒。“决斗?”他轻声说，“我就算教了你，你还是会把自己玩得不知道怎么死。”
“我又做了什么?”哈利不耐烦地大声说，他感到非常莫名其妙，“我当然会死，我让你教我决斗，是为了在真正和伏地魔对峙之前不死在其他食死徒手里!我以为是邓布利多教授叫你教我的!”
“没错，是邓布利多叫我教你。他是本领高强的巫师，但他永远低估一个男孩的自大。”听到哈利的反抗，斯内普眉间飞速聚集起一团风暴，“他不知道无论我花费多少时间在你身上，他都不会得到足够的回报!”
“我毁了魂器!我几乎都快完成了!如果你不是总打击我，我魔药也能学得不错!”哈利生气地说，“而且我学会了大脑封闭术!”
“但你没有用它!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记得?不用你去弄清楚黑魔王对他的食死徒说什么!那是我的工作!”斯内普咆哮道，“黑魔头现在已经察觉你能感知他的思想和感觉。他还推断出这种情况是可以反过来的!他已想到他或许能感知你的思想和感觉——”
“你怎么知道的?”哈利打断他。这下他意识到斯内普为什么生气了。
“我知道就够了!”斯内普猛地站了起来，他的身高携同黑暗压迫着哈利，威胁性地把脸凑近他的耳朵。
“或许你喜欢和他大脑相连，波特?或许它们让你觉得自己很特殊，很重要?”他轻柔地说，“你以为只有你能拯救世界?无论重来多少次，你还是那么自大、鲁莽，你——”
一种奇怪的热度自下而上席卷哈利的全身。他慌忙退后一步：“我没有!我平时都在封闭大脑，只是我知道韦斯莱先生就是那几天被咬，所以才——”他停顿了一下，“这就是你第一个星期没来找我的原因?伏地魔召唤你?他对你做了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波特!”——哈利愤怒地想着这段时间究竟有多少个人说了不关他的事，“我说了叫你不要做些多余的事试图改变历史!我猜你从没听说过一个词叫蝴蝶效应——你正在用你那空空如也的小脑袋把我们所有人都陷入被动!”
被动。哈利想。被动，勉强应对，无路可走，行差踏错，输掉战争——他盯着斯内普的脸，这次退后的轮到了斯内普。
他似乎从来没好好看过斯内普。这个男人在他生命里占据了太多年，从恐惧、厌恶乃至痛恨，一直到后来的好奇和依赖，他正面和负面的感情大都着落在他身上。男人也是注视着他的，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尽管厌恶，却一直在默默地引导着他，守护着他逐渐长大。
同样这么做了的还有其他许多人。他们用生命为他砌出台阶，但他没有回报任何一个。他任性了，他跑了。即使留下，他也无法保证最终的胜利，因为他不够聪明，不够勇敢，在最后的战役开始时，他让至少两个魂器仍在主魂身边。
“非常抱歉，先生。”哈利沉默半晌，语气平静地说，“我只是想要一个——想要一个大家都平安地活下去的世界，在我发现自己的无能之后，或许应该早一点跟邓布利多教授坦白所有的事。回到这里之后，我重新看见了西里斯，莱姆斯，重新看见了你，和你们再次相处了不敢想象的那么久，我偷来的时间够多了。不该再奢求了。”
斯内普那双阴郁的黑眼睛瞪着哈利。哈利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