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坐在他书桌后的高背椅上,凑在蜡烛光前看文件。他穿着一件紫底上闪烁着星光的便袍,看上去肯定不打算巡夜了。那双锐利的蓝眼睛看着哈利,邓布利多微笑了一下。微笑完全没能透进那双眼睛里。
“哈利,有什么事吗?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在西弗勒斯的办公室里跟他学习决斗。”他说着,示意哈利坐下。哈利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扶手椅上,他旁边的桌面上出现一杯茶。
哈利拿起茶喝了一口。他从地窖走到校长办公室的过程十分短暂,完全没来得及考虑更多。他又高估了自己:他以为自己可以顺利地把一切都说出来,却发现无从说起。
他托着腮,十分懊悔。如果是赫敏,她一定会好好准备的。虽然有时候会超出她准备的范围,但她总能很好地应对。况且只是一次坦白——说清来龙去脉。邓布利多不会因为他隐瞒了他一年就对他失望的——这名大巫师总是很包容,毕竟他还是努力做了那么多。
邓布利多从半月形镜片上方看着哈利。他放下手里的文件,真正抬起头直视他。“那我来问吧。”他体贴地说。
哈利点点头。
“你的人际关系给你带来困扰了吗?”
哈利想了想。他和斯内普的交流最后总会变成愤怒的对抗,除非他放弃逼问。但他不可能放弃逼问。斯内普如果能把他高高竖起的围墙向后撤一步,承认一些事而不是永远那么强硬,他们的合作无疑会顺利不少。
可他威逼利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男人依旧不愿意退步。
“事实上我和他无法沟通。”
“谁?”
哈利想说斯内普教授,但这无益于他之后和邓布利多的交流。他咬咬下唇,说:“Severus Snape。”
“哦?我早注意到你们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期望着的……但为什么呢,哈利?他对待你的方式有目共睹,我不认为你会突然想通。给我一个理由?”
“我只是知道了一些事。斯内普教授爱我母亲,他一直在帮我……但是他讨厌我,他拒绝跟我沟通。我以为我们有这样的关系,就算讨厌我,他也可以坦诚些,我把什么都告诉了他!可是他不!”
邓布利多看起来有点惊讶。他用明亮的蓝眼睛注视哈利一会,说:“你没有跟朋友们商量吗?”
“我不确定他愿意让我的朋友们知道这些隐私……”哈利摇摇头,“不,他肯定不愿意。可他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我?仅仅因为我和我爸爸长得像?”
“他不是针对你,哈利。至今为止,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母亲,他的尊严和矜持让他不会和任何人说这些。事实上他也从不告诉我他的情绪,他太独立了,总是倾向自己解决。况且……他不信任我,我承认以前做格兰芬多院长时我做得不够好,这加剧了学院间的嫌隙……但他本来也不是个擅长表达的人。”邓布利多的双手相扣,微微摇头,“如果不是他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而我逼他坦诚——说实话那时候我也无法信任他——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爱你母亲。”
不,并不是。哈利想说。他想起邓布利多沉入黑暗那晚斯内普接近崩溃的情绪,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独立那么坚强,也许他对邓布利多的尊敬也比他愿意表达出来的多得多。但是哈利转过头盯着福克斯的窝,什么都没说。
“你是怎么知道他爱莉莉的,哈利?据我所知,他非常谨慎,他一定会在教你大脑封闭术时把自己的记忆放进冥想盆里。”
冥想盆。哈利站起身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想到冥想盆。“教授,可以把冥想盆借我用一下吗?我说不清楚……不如用记忆告诉你。”
他把记忆一丝丝抽出。银色的东西在盆中旋转,他和邓布利多没入其中。
这是他第一次以观察者的角度回顾自己这些年。邓布利多一言不发地站立着,他站在邓布利多旁边,看着小天狼星没入帷幕,邓布利多死亡,霍格沃茨被攻打,三个人经历无数危险。最后他看到斯内普的死亡,他惊讶于自己当时竟然显得如此疯狂。但他现在看着这些记忆,却不像想象中那么激动。他看到回到霍格沃茨时他脸上黯淡绝望的表情,看到记忆中的记忆,斯内普告诉他,他必须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