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觉得我已经够单纯了。阪良城、大哥和召奴、以及剑道,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他们对我来说都一样重要,没办法比较,我也不能为其中之一舍弃其馀所有。但,不论面对何者,我皆是一片真心。」
「妳的心,不该存有剑道以外的东西。那将成为妳剑客之途的阻碍。」
「若是为了我珍惜的事物,我不介意绕些远路。」
谈话声响隐约飘散至洞外,像一缕晨光之中悬浮的小灰尘,似乎真切存在,偏又细小地令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剑圣一语不发,一道宏大剑气射出,势若惊雷,迅捷无声,秀泷措手不及拔刀欲挡,可剑气却直窜入她身後幽暗,她依直觉飞奔追赶,然洞口金芒映出令她意想不到的人影,她怎也想不到师尊的目标竟是召奴。而召奴是何时来的?她竟一点也没感觉。召奴亦察觉到朝他霸道袭来的剑气,虽然他双扇立时出手,起招迎击,可召奴心知以他现下功体,断无全身而退的把握。秀泷脑袋一片空白,什麽都没想,什麽也来不及细想。她本能地抢步攻上,运用配刀的长度,以刃挡招,再一个挥击打碎剑气。
召奴讶异地瞧著眼前的秀泷。秀泷几乎不敢置信,惊讶地检视一番自己毫无损伤的配刀,恍惚迷离的眼对上召奴怔愣无语的面容,而後她转身面对幽黑的洞口。
「妳的确有资格挑战剑界顶峰。」慢悠悠的平板语音,听不出情绪。
「就像师尊的生活不能没有剑道一样。」她收起刀,开心地笑了,「我的生活,也不能没有召奴。」
*
召奴与秀泷快马急驰,黄昏时分,已来到进入阪良城边境的山道隘口。为及早回到阪良,两人赶了一天的路,既然已至家门口,自然也就忍不住停在路边的小茶铺,犒赏一下空荡荡的胃。
铺子前的长板凳,正对著远处青山,青山之外,是层层云霓缭绕的晚霞,而晚霞之下,藏匿血色也似的黄昏,与霞云缠卷成哀艳的色泽,分外动人心魄。召奴与秀泷同坐在板凳上,腿上搁著盘烤丸子,手边放碗红豆汤,剩馀不多的板凳空位,则安置饭团及热茶。
烤丸子有六串,分两种口味,一是淋酱油的白团子,一是抹红豆酱的艾草团子。秀泷拿起翠绿色的艾草红豆丸子,一口咬下,烤得脆薄的外皮和软黏富弹性的内里,冒出几分艾草的清香味儿,佐以颗粒晶莹饱满的红豆酱,吃得秀泷是心花怒放。她几乎是忘我地一串接一串,等盘子空了这才恍如梦觉,心满意足又迷迷糊糊地低下头,瞥见召奴没动多少的烤丸子,心正疑惑,抬头一望,这才发现召奴盯著她看不知有多久了。
「召奴?这个很好吃耶!你不是也饿了吗?怎麽都不吃呢?」召奴的视线出乎意料地使她害臊,秀泷尴尬地想躲,可她马上发现这麽做只会使自己更困窘。她想说话缓解气氛,但无以名之的紧张竟使她声音低哑而断续,这令她心底益加慌乱,不知如何是好,「对、对了,怎麽会是你来接我呢?平常这不是正雄的工作吗?」
「是我主动跟城主要求的。其实,来此之前,趁妳不在,我们进行了一番讨论┅┅关於妳我的婚约。」
「啊?」
「妳长年出外学剑,而我受鬼祭之命四处出访领地,本是聚少离多,加上鬼祭家到阪良有五天的路程,妳虽定期返家可又归期不定,我们相处的日子,比订婚之前少了很多。现在既然妳我都安定下来,好友便想为我们挑个吉日,早点完婚。」
「完、完婚?」平日的爽朗洒脱,在紧要关头都不知上哪去了。秀泷愤恨地想,为这差点抑不住的娇羞。往昔都是她对召奴动手动脚,怎想到竟有被召奴牵著走的一天?「那不是笨蛋父亲大人跟你家奸诈狐狸姊上的阴谋吗?用你我的婚姻,确保阪良的顺从与和平。」她的嗓音像绷紧了的弦,拼命想松开,却愈发缠得紧。情急之下,她吐出了无处倾诉的心声,不该在召奴面前吐露的真心,「我不喜欢政治联姻。」
「嗯,我也不喜欢。」意外地,召奴一本正经颔首赞同,「用这种方式,感觉就像是遭人戏弄,玩了一把似的。」
「什麽?」
「而且订婚当时你我还小,根本搞不懂婚约的意义。我知道妳对此一直耿耿於怀。好友决定把婚期订在十二月中,我也觉得那日子不错,就差妳点头。当然┅┅若妳不愿,那麽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姊上那里我会再跟她解释,妳也不用担心阪良,只要我在鬼祭家一天,就不会让将军对阪良动手。」他长吁口气,捧起秀泷如夕阳灿红的小脸,道∶「那麽,妳愿意嫁给我吗,秀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