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诗用睡衣把自己裹紧,轻手轻脚也来到楼顶,我先她一步直接“飘”了上来。
那女孩没有看星星,而是低头注视灯火阑珊的脚下。
赤足,小巧动物拖鞋,白色睡衣隐藏的身材可以从她纤细的足踝一窥全貌,长发披散,遮住大半个面容,面色苍白,樱唇微微发青。
我的视力足以看清她风中几丝秀发和睫毛上的泪。
那女孩披一身星光,心却似压上千钧巨石。
她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向前方走去。如果这么走下去的话,这没有护栏的楼顶……
“白小四!”沈诗终于忍不住,叫出来,“白小四,支开我,你就为了从这跳下去?!”
女孩置若罔闻。
“好吧,小四,好吧,你千万别吓我。”沈诗继续说:“你不会为一个抛弃你的贱东西寻死觅活对吧?臭男人他妈的不是东西!”
白小四脚步却停了。
“……不,他不是,我才……”声音低,恰恰被我听见。
——然而沈诗只是等她停步,然后箭一样冲过去捉住她:“小四,不管你怎么想,这么做都不值得!”
“放开我!”白小四尖叫,“让我去死!放开我!”
“小四!听我说!你还会遇上真正懂你的男人!别怕,事情并没有……”
“不!不!”白小四打断她,“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配,除了死我再没有第二条路——啊!”
两个女孩拧成一团,慌乱中谁绊到了一块水泥凸起,我只见她俩倒地,沈诗在上白小四在下,然后往旁边一滚——旁边、旁边不是楼顶,而是无所依托的……空气。
沈诗整个儿的重量,全在白小四一条悬空的手臂上。
白小四伏在楼顶边缘,另一手紧抓着边上的棱:“沈诗……”
沈诗的脸,雪白雪白:“小四,千万别松手……他妈的……千万别……”
白小四觉得头脑一阵昏昏沉沉,刚服下的安眠药发生作用了:“我……我不行……沈诗,我好困……”
她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神智开始不清,沈诗一寸寸向下滑。
——我知道接下来她会和沈诗一起坠落,沈诗死亡而她落在沈诗身上,只受伤,所以……
“小四!”沈诗声音已经到了惶恐惊惧的顶点,“坚强点,我不想死——”
她的手腕被捉住,我显了形,伏在白小四旁边。
“别怕,不会有事。”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安慰她,“小姐,这种游戏……太危险了,以后请别这么玩好不好……行啦,怎么阳?有没有受伤?你先歇一下,我们还得把这位小姐送到医院。”
——反正白小四也应因受伤进医院。
我气喘吁吁地说完这番话时,沈诗正揉着我抓过的手腕,泪水不由自主淌下,却用奇怪的眼神望向我。
我只好笑一笑。笑容无害,而且应该是最好的沟通方式。
“我从没见过你,你好像……很特别?”她突然问,代替了说“谢谢”。
暗暗一惊,我知道女人的感觉向来比男人敏锐,但仍然忍不住吃惊。
“你不是这里人,我从未见过你。”
我点头:“我在很远的地方住,但喜欢在陌生的楼顶上散心。”希望她别把我当成梁上君子——不过也无所谓,我的任务完成了,简单得很。“小姐,您愿意继续盘问我,还是送您的朋友去医院?”
沈诗喘息已定,很快恢复常态的样子:“两个都——救人就到底,你帮我把她背到屋里去好不好?我打电话。”
她这么主动,我苦笑着遵命。
“救护车五分钟之后才会到。”沈诗坐在我对面。我们都在白小四的房间。
“小姐,还有事么?”我笑问。
“当然,我得和小四一起谢你的救命之恩。”沈诗笑了笑,很疲倦的笑容:“我叫沈诗,她是白小四。”
“我姓俞,俞夏,字蔓莳。”虽然现在已无人取“字”,我还是固执地坚持自己的习惯。
“暖和一下,提提神。”她递过一支HILITE,“你的手可真够冷的,脸色也不好看,像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