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这里也是僵局。若要离开亦免不了苦痛。一个人的生和死对一族的存续又能有什么帮助呢?一个人的力量就算再强也总没办法保护一族上下。维持一个族群所需的必要的牺牲(就像他们从小到大被教的学到的心知肚明的那样),哪怕那会是他的父亲——幸之未出世的孩子——或者斑大人的唯一的弟弟。
这是没有尽头的。
火核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得太多了,因为这一切并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他看着幸之同样染上酒色的脸颊,为好友倒了些酒。
“别想了。”
他对好友、同时也是对自己说着。
“只要听族长大人的就好了,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
“我没有告诉泉奈万花筒写轮眼的事情。”
这是权作坐下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斑放下笔,折起案上的信笺:“您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毕竟他先来问过我啊。”宇智波的家老叹息着,“事态演变到今日这般地步,老夫亦觉得很是对不住呐。”
“泉奈有时候比我还要固执。”斑平平地道,讲到泉奈名字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起伏。权作看着斑,一时无法确定那张面容是一直以来所熟悉的面容,还是被悲哀所重新塑造过:在斑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令他感到本能畏惧的东西。
就像男人已经决定了什么。
于是他选择了更为和缓的话题。
“佳代叫老夫来劝劝你,她说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什么了……”他说着,将手中的饭团向前推了推,“前面还有更艰难的时间。多少吃些罢。”
斑笑了一下。
“您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让我吃东西吧。”
这话便有些锐利了。权作估量之前的人也并不会得到更好的待遇,估计斑还看在他们有亲戚关系的份上礼貌了一些。他沉吟了一下,道:
“大概我要说的话,和之前来拜访的人差不多吧。”
“是因为缺乏勇气,”斑挑了挑眉毛,“还是因为不能再信任我?”
“因为眼前就有更为平缓的道路。”权作缓缓道。于他的本心而言,他认为斑的提议或许更好——忍者是战斗集团,寻找下一个战场是应有之义;但大多数的人并不会如此去想。战争已经延续得太长,鲜血流淌得太多,在这看到和平的曙光之时,人会本能地寻求自我保全的办法。更何况……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今天新近送来的信函:“这是千手家议和的文书。”
“……又寄来了吗。”
“而且许多人也知道这件事了。”
斑点了点头。他的样子像是反而释然了。
“千手柱间果然还是那个样子,天真而愚直。棘手的是他的弟弟扉间……哼。”
权作惊疑不定地看着斑:“你这是?”
“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情。”斑说,将桌上的信递到权作面前,“这样去接受结盟和投降没什么区别,必须要让千手知道宇智波的力量才可以。”
“喂……你不会是想……”
“之后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斑斩钉截铁地道。
权作张了张嘴又合上。他似乎想问斑到底在想些什么,最后也只是以近乎粗鲁的动作抓起了面前的信笺。
“我暂时替你保管它。”权作说,声音有些颤抖,“最好是……不要让我有打开它的机会。”
斑不置可否。他的脸在屋中的光线里显得非常苍白。并且遥远。
斑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
真是奇妙,人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事情,却会以梦的形式潜回眼下的时光。那个梦里他站在河边,身边是一脸沮丧的柱间(对了,那时候的柱间还留着个奇怪的蘑菇头)。那时候他还足够直率,直率得想要试图去安慰另一个人。
唯一的办法……大概就是不和对方隐瞒任何事情,并跟对方喝结拜酒。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没有人能够看穿别人真正的想法。*
他们一起看着在平缓的河面上跃动着的石块。他听见柱间问着:
有没有……让彼此诚心对待的方法呢?*
梦境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所扰动了。他睁开眼睛,听见院墙外轻微而纷杂的跑开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