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妃收敛心绪,转头见那娴妃已来到身后,立时苦着眉头作出一副哀伤模样,缓缓道,“姐姐来了。”
见娴妃打量她,沉默不语,纯妃又径自开口,道,“听闻太医说,皇后娘娘一时半刻仍不能复醒,妹妹便想着用灸法试上一试……”
娴妃一时不知是相信还是不信,身后的玉壶为拦她已入了殿,她慌张的模样让娴妃心头也窥得一些端倪,颔首答道,“七阿哥昨日于我宫中,哭闹不止,我想着定是因为永琮思念额娘,所以在请示太后娘娘之后,决定带着永琮搬来这儿小住几日。”
“哦?这么说,姐姐是要来与皇后娘娘同吃同住了?”纯妃敛目,转头又问,“倒是这七阿哥,人呢?”语气听不出何种情绪。
娴妃答,“七阿哥由奶娘抱着,过会儿就到,”顿了顿,又道,“至于皇后娘娘的病,自有太医诊治,依我见,纯妃妹妹还是不要私下动针,恐有纰漏,好心办坏事就不妙了。”
纯妃噙笑,“是,姐姐说得是,妹妹记下,”斜目转身,旋起华美裙裾,冷冷地一声,“那姐姐可要守好了,妹妹告退。”
纯妃走后,娴妃忙得行至皇后床边察看,又差珍儿去请太医过来瞧瞧,才能放心。一双手抚在心口之上,坐立难安。
今日她本是在自己宫中,亏得尔晴之前的搭救才为她乌拉那拉一族免去祸患,如今尔晴下狱,娴妃一早便差人去天牢内打听尔晴的消息,焦急等待却迟迟候不来回音。不一会儿,没成想却等到了另一位,陆晚晚。
陆晚晚如今已晋为庆贵人,却与娴妃一直甚少往来,今日她登门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娴妃娘娘相信,那尔晴姑娘会害皇后娘娘和七阿哥么?”只听陆晚晚开门见山道,倒是一点不拐弯抹角。
“不信。”娴妃答,未曾有半分犹豫。
“可纯妃娘娘却是一口咬定尔晴做的,如今人也身陷囹圄,您说,纯妃娘娘与尔晴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样做?”陆晚晚定定看向娴妃。
见娴妃讶然不语,陆晚晚又道,“方才有人来报,纯妃娘娘进到皇后的寝殿内,已有一炷香的时间,”补充道,“仅她一人。”
“纯妃一向与皇后情同手足,不可能做出伤害皇后娘娘的事来。”娴妃自然,不可置信。
“人总会变的,不是么,”陆晚晚走近身,轻声道,“娴妃娘娘派去钟粹宫,为尔晴姑娘求情的人,可连外殿的门都没让进。”
“如今能出面的人,唯有您了。”陆晚晚留下这么淡淡的一句,随即离开了。
娴妃看向此刻床上,富察容音那苍白如纸的面庞,又想起昨日她的阿玛那尔布派人捎入宫的,那封弦外有音的家信,登时回过味来,深觉其间深意,只是如今她守得住皇后娘娘,但尔晴姑娘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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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傅恒这边,心急如焚,见海兰察神色焦灼地从远处走近,对傅恒耳语道,“……听闻尔晴姑娘在牢里,状况…很是不好,若不得以医治,怕是再撑不过多久。”
傅恒蹙眉,思起那纯妃同他说的交易,若是照做,便能让尔晴先从天牢内脱身,去往内医局治伤。富察傅恒神色痛苦,抿唇不语,心下已隐隐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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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湿气太重,又不曾见光,伸手难见五指,薪草堆里夹杂着破棉絮,还有那于暗处眼睛泛着绿光的小东西窸窣作响。
此刻抱膝坐在墙角的弱小女人,正无力地垂着头,身上化脓的伤口过了这样的一天一夜,已然肿胀起来,全身发烫的她刚想要开口,那干裂的喉咙与嘴角却痛得呲牙,此时承受的一切都在提醒着,烧伤后的她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
尔晴很困很累,似乎连眼皮也再抬不起来,她很想就这么睡下,永远都不用醒来。
草堆的那头倏尔传来响动,是脚步声。尔晴抬起沉重的眼皮,见一双官靴缓缓走近……
“傅恒,是你吗?”她无法发声,只能在心中默念,此般念头宛若生起一团微弱星火,让她强作起精神,眼前也渐渐清明起来。
真的是他。傅恒双眸猩红,写满了疲惫,看着眼前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眉间更是阴云密布。
他缓缓上前,正欲伸出双手去触碰……只听此刻身后一道尖刻的女声,道,“富察大人,您不舍得动手?纯妃娘娘只是要这贱婢的一头长发,又不是要了她的命,若您再这么犹豫下去,万一……娘娘改了主意,可就不好了,”玉壶的声音仿若一条冰冷的毒蝎,狠狠蛰在傅恒的心头,“奴婢瞧这尔晴姑娘的伤势……啧啧。”